放完話，許禕還再度看了韓月一眼，而後牽上自家徒兒的小手，轉身離開了這個視野太過開闊的地界，走上幾步，心下還是有些不忿，揮揮衣袖，直接架起一座假山，隔絕了陣法之外眾人的視線。

穆巧回過頭看看那高絕的山峰，一時間也由得驚嘆自家師尊的大手筆，只是，驚嘆之餘，也送上了一口氣，應雲門地處高絕，絕頂之上，平坦若平原，處處都是一覽無餘，能有這麼一個隔斷，哪怕閉門不出，也不至於會覺得難受了。

「沒事的。」誤會了穆巧遲疑的意思，許禕言辭之間柔和了許多，他輕聲安撫著穆巧，雖然此刻看上去應雲門處於劣勢，但是他們並非是半點應對之法都沒有，再怎麼說，應雲門成立之初，這脫身之法便有了無數種的方案。

而，他們此刻的成竹在胸，也會給外面的人以壓力，無論如何，這場戰役，已經打響，至於結局如何，除了各自的準備之外，更多的還是要依仗天命。

在戰略上要藐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雖然走得陸陸續續，但是，在許禕將隔斷用上之後，所有人很是默契的來到了練武堂，等許禕和穆巧趕到的時候，小小的廳堂之中滿滿噹噹的都是人。

韓瑞高居上位，他環視了一下下面的弟子，心下莫名有些唏噓，這些孩子，是他和蕭師弟一個一個撿回來的，每個孩子，出身如何，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今日再回首，才發現，應雲門竟然已經如此浩大。

蕭清寒的師尊不在，所以，他暫且代理了峰主的位置，也僥倖有一個位置可以安身，倒是恰巧讓他精疲力竭的身體得以休息。

韓瑞原本沒想著蕭清寒來，但是，此刻人都已經來了，他也不能開口趕人，所以只能無奈的笑了笑，權當做沒看見。

清清喉嚨，韓瑞斟酌了一下詞句，正準備開口，一個慌神卻是看見許禕握著穆巧的小手，側著頭微微仰著和對方說著話，那往日都是淡漠的眼眸之中帶著幾絲人氣，一下子後脊骨冒出了一股森寒，倒不是他太過古板，只是，師父和徒弟本就差著輩分，若是自家徒兒真的動了心，那真是有幾分有違天道倫常。

「咳咳，今日之事，我想，諸位也看在眼裡，我們是妖，他們是人，秘密既然已經泄露，那麼，我們也就無法站在同一個位置參與對話。」韓瑞心知肚明，這些人，無非就是奔著資源來的，利益之下，沒有除卻你死我活的第二條道路了，「現在，我們有三條路可以選，你們都有選擇的權力。」

說到這裡，韓瑞給方子谷遞了一個眼神，作為他門下的大弟子，有些事情，他早就交接給對方了。

不得不說，人心總是偏的，韓瑞疼愛小弟子勝過大弟子，所以，哪怕許禕修為更高，名聲更盛，更適合當掌門，他卻還是將難得的自由給了小弟子，而把掌門這個桎梏轉而交給了自己的大弟子。

方子谷對自家師尊的偏心也是心知肚明，要說不生氣不吃醋，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畢竟他並不是一個完全沒有私心的人，但是，面對掌門傳人這個選項的時候，他還是答應了下來，他想，自家小師弟雖然天資聰慧，但是的確不喜歡這些世俗雜物，他作為師兄，嫉妒歸嫉妒，卻也知道心疼對方，盡好當哥哥的義務。

「第一條路，便是與之相搏，應雲門從成立之初便收納了無數妖族散修，底蘊雖然並不是世間無敵，卻也可自保一二，哪怕艱難，想來也是可以在這朗朗乾坤之下，打下一片疆土，還妖族一片安寧之地。」方子谷在說第一條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對於這過於自信積極的方案，他心中更多的是不贊同，畢竟，對方並非一宗一派，而是除卻應雲門之外的所有正道，直接交戰，死傷恐怕難以避免。

可是，當方子谷說完之後，卻沒有一個人發表觀點，他們都靜靜看著方子谷，等著他後續的補充。

方子谷見狀心神也安定了下來，他就是害怕有人會因為這些提議會鬧出恐慌，此刻發現自己是杞人憂天，也就膽子大了起來，接著說道：「第二條路，便是應雲門舉宗撤離，半妖之事，已經到關鍵時刻，我們現在最需要的便是保存有生力量，以謀後事。」

說完第二條，方子谷再度頓了頓，他環視了一下四周，見大家都似乎開始有所遲疑了，也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說起了最後一條：「這最後的第三條路嘛，便是一分為二，無論要保存多少人，半妖必須先走，穆巧師侄，還有沈清師妹，也必須走！」

說到了這裡，眾人恍然大悟，說是三條路，其實已經不用選擇了，峰主們選擇的應該便是第三條路，也是，他們作為妖族，一直隱瞞身份，和人族為伍，苟且偷生，為的便是妖族的後代，還有這些可憐的半妖同伴，只讓他們走，既全了他們這些年的憤恨，也保住了他們最珍視的存在，自然算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穆巧微微一愣，她沒有想到，自己幫助許禕的選擇會成為分開他們的條件，她回握住許禕的手，在許禕回過頭的時候搖了搖頭，她不想走，除卻劇情，她早就把這裡當做了另外一個家，這裡的人都對她很好。

和這邊難捨難分一樣，最早的一批半妖早就得以掙脫入世，也就被分入了各個宗門，但是，穆巧的血雖然算是提純了他們的血脈，可是，半妖便是半妖，他們修為弱小，血液還依舊是最好的淬火劑，危險係數半點沒有變小，所以，這一次，若是半妖必須先走，他們也必須舍下師門，跟著沈清逃命。

韓瑞環顧了一下四周，見那些小半妖都要哭出來了，甚至，有幾個年歲尚小的小傢伙早早就撲進自家師尊的懷裡，半是撒嬌半是哭鬧，一時間，他又是心疼，又是覺得好笑，一切都早，至於一下子都像是生離死別麼？

見穆巧在自己的無回應之下慢慢低下頭，許禕心下一柔，他畢竟看著穆巧長大，對小傢伙更多的是長輩的愛憐，於是便將低著頭死活不鬆手的小傢伙抱入懷中，捧起那張小臉，果不其然，小傢伙眼角染了紅，眸中含了淚，小小的臉龐皺成了一團，好不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