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王府敗落了。

從霍之翊向老皇帝呈了通敵叛國的證據開始，刑部與大理寺連夜趕了訴狀，蓋了大印，呈了供詞，其間不過半日。

而夙王封衍的手印也按的十分爽快，前前後後不過一日時間，一盆天大的髒水便兜頭潑下來，夙王府一夕之間，變成了一座空蕩盪的孤宅。

清明的那一天，霍之翊去城外的山上，沖著西邊拜了三拜，告訴霍氏一族上下死去的八百六十一人，兇手快要得到報應。

隨後他下山回城，去了夙王府。

王府里十分冷清，門廳寥落，霍之翊熟門熟路的進了內院，踏入那人卧房。

這條路他走過無數遍，每一次無不是懷著歡快的心情，去見自己的心上人。

他的心上人啊——是這全天下最好看的美人。

可這一次，霍之翊是來送行的。

老皇帝聖旨已經寫好了，除了巴拉巴拉數落封衍身上那些並不存在的罪狀，還大發慈悲的彰顯了一下自己的仁善，賜酒讓封衍自我了結。

天色不太好，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霍之翊進門的時候沒有看到一個從人，一路循來，只見封衍躺在窗邊支著的軟榻上，身邊燃著香爐，氤氳出裊裊異香。

「封衍。」

霍之翊站在軟塌前，不覺有些恍惚。

他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封衍了，竟一時之間有些認不出這個男人。

軟塌上的人淺淺昏睡著，那雙好看的眼睛合上，便比平時少了些許銳利，臉色蒼白，唇色淺淡，兩頰瘦的凹陷下去，唯獨顴骨處浮著兩團不正常的胭脂色。

錦被下的身子幾乎毫無起伏的弧度，霍之翊咬住唇，目光一寸寸掠過這人原本精緻的臉孔，到如今容顏枯萎，白髮橫生。

宛若一個遲暮的老人。

可他仍舊是好看的，即便病到這種地步，他也依舊好看的令人心顫。

封衍正昏睡著，似乎聽到霍之翊的聲音，才掙扎著醒過來。

長長的眼睫掙動許久，終於緩緩睜開，幽深的瞳孔宛若深潭般，令人望而生畏。

即使是霍之翊，也忍不住下意識退了半步。

「滅……香。」

初醒時眼前是重重疊疊的幻影，男人艱難開口，聲音低弱。

他知道霍之翊在。

那香有強烈的麻痹作用，他讓人燃著，是為鎮痛，但對尋常人不好，因而屋子裡窗戶都大開著。

他今日燃的分量很足，是怕疼的狠了，沒有力氣再開口說話。

他一直在等霍之翊來。

他們之間，需要一個了結。

「好。」

霍之翊神色複雜，抬手滅了香，重新靠近，俯身下去，仔細端詳這個男人。

「呵……」

神思歸位，封衍終於攢了些力氣，卻是冷笑了一聲，盯著湊過來的青年，虛弱到開口都是氣音：「霍小爺不是……咳咳……出了名的咳……醜人勿近嗎？」

霍之翊愛美人，天下皆知。

封衍想，自己如今這副樣子，必然是跟美不沾邊的。

「咳咳……咳……」

熏香一滅，封衍立刻止不住咳，咳的渾身都疼起來，卻連側一側身子的力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