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夙王封衍的書房大門依舊是緊緊閉著的。

書房底下有一條很長的暗道，中間分了兩條岔路，一條直通城外，一條則通往城中一個茶館，而在暗道中間，還多挖了幾間暗室，其中有門相接，暗室里有矮榻和桌案，筆墨紙硯同樣無一不全，幾乎可以說是複製了一個小書房的全貌。

此時此刻，一個身著明黃色長袍的少年正跪在地上，一臉倔強的開口：「老師莫不是太慣著霍狗了！他就是父帝的一條走狗！幹過的陰私事數不勝數，老師為何還留著他？若是殺了他，就等於斬了父帝一條臂膀，父帝一時半刻很難找到那麼聽話能幹的狗了！」

矮榻上半靠著的男人聞言，手裡攥著的珠串隨意放在面前支著的小茶幾上，淡淡瞥過去：「你也知道你父親是帝王，帝王想要什麼，何曾有過得不到的？殺了霍之翊，還會有下一個。」

他低低咳了幾聲，因著感染風寒，頗有些氣力不繼，「在聽令於帝者的隱世大族裡，數霍氏一脈枝繁葉茂，源遠流長，族裡能人異士眾多，而霍之翊武功不凡，旁門左道會的也不少，自然會得你父親看重。」

少年聞言，依舊憤憤不平：「滿朝皆知，平王是太子哥哥身邊的人，他此時被查辦，太子哥哥一定會受到牽連，老師，不如我明日就求見父帝，讓父帝……」

「不必……咳咳……」

男人發著高熱，又在暗室待了大半日，疲倦的不行，聞言擺了擺手，啞聲制止：「我明日上朝。」

「老師！」

少年愕然，似是想不到封衍是這等反應，頓時急了，「這趟渾水本就不應該您來趟，平王和太子哥哥的事也跟您沒有關係，您這樣會讓父帝心生猜忌的！」

男人抬手，屈指抵著眉心，闔眸冷笑：「你今日跪在這裡，不就是求我救太子嗎？再者……聖上何時不猜忌我了？多這麼一回，實在也不算多。」

「老師……」

少年到底年輕，被這一番話堵的啞口無言，神色悻悻。

「太子哥哥是儲君，為人仁厚愛民，」他揪著衣角金線縫製的龍眼睛上，結結巴巴的找著理由，「是父帝……是父帝過分了。」

「十一皇子。」

男人驀然開口，沉聲打斷他，提醒道：「你出生的時候，這天下已然息了戰亂，因此你所有看到的都是太平盛世下的光景，而你的父帝，當今聖上、天下之主，也曾為救百姓與水火御駕親征，幾經艱難，多次險些喪命，也曾輕徭薄賦，選賢舉能，為造福百姓而殫精竭慮。」

封衍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已經有些微喘，他望著少年稚嫩的臉孔，思緒漸漸恍惚起來。

「那麼，十一皇子，你看現在呢？現在的聖上……咳……咳，」男人嗤笑一聲，按著心口靠回去，低低咳著，「算了，回去吧……你還年輕，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明白這世上，沒有什麼不會變，而最易變得，就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