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噬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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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旭送走了一個病號，抬頭看向窗外已經黑下來的天空，已經是深冬天氣，白天也越來越短，五點十分天已經黑了。他發現自己立了個不妙的flag，自從對著天空說，希望夜暉在第一片雪花飄落之前回來，整個冬天都沒有下雪的跡象了，而且根據天氣預報，這種晴朗天氣還將持續下去。

陸雲旭看了看時間，按了呼叫器，呼叫下一個病號。房門打開，一個穿著灰色呢子大衣，帶著禮帽的男人走了進來，他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他的皮膚非常白，有著白玉一般溫潤的光芒，但在燈光下，那白得透明的肌膚之下，隱隱可以看到他的藍色的血管在蜿蜒。

陸雲旭很驚訝，這個人和他那天夜裡看到的滄冥一模一樣，除了那一頭長髮。

男人若無其事的坐在陸雲旭對面，微笑著打量著他，眼神遙遠而複雜，彷彿穿越了無數歲月、沉澱了太多的悲喜，但他的聲音依舊很輕，帶著些清冷的氣質。"我說過咱們很快就會見面的。"

陸雲旭臉上失去了一貫的笑容，腦海中飛快梳理著過往的種種，那天晚上滄冥收走了劉飛飛的殘靈，表現出了對於夜暉強烈的恨意，夜暉進山去送骸骨是不是會和滄冥碰面？而今天滄冥出現在這裡，是不是意味著夜暉已經……他豁然站起身瞪視著滄冥，悄悄握住了放在抽屜里的手術刀，"你怎麼會在這裡？夜暉呢？"

"夜暉？你很關心那個小子？"滄冥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冰冷，像萬年冰川的徹骨寒意，冰冷中帶著殺機。

陸雲旭無所畏懼的看著他，"你……殺了他？"

滄冥輕蔑的笑了笑，"哼！那是遲早的事情！他就不該拿著那把劍，自以為是救世主，到處招搖。"

"你沒殺他，他為什麼還沒回來？"

"也許他不想回來呢。"滄冥露出一抹善意的微笑，眼神瞬間化作了一池碧水，"我當然是來看病的，醫生。我覺得我的心跳不太正常。聽說人類心跳每分鐘是60次，每小時3600次，每年1300000次，你說一千年心跳有多少次？如果每一次心跳都惦記著一個人，他應該惦記了多少次？"

"那一定是個讓人感動的數字。"陸雲旭看滄冥並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漸漸放鬆下來，"抱歉，我是醫生，不是數學家。"他拿起聽診器走到滄冥身邊，示意滄冥解開外衣。滄冥外面穿了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衣服裡面卻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絲綢襯衣，在如此寒冷的天氣里，他穿得太單薄了些。

陸雲旭將聽診器放在他的胸口上，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的聽診器出了問題，裡面沒有一點聲音。但慢慢的，他聽見了聲音，很微弱，卻是心跳的節奏，咚咚咚，咚咚咚……那聲音有些奇怪，不像正常的心跳，反倒像某種迴響，在空洞的胸腔里回蕩著，越來越快。

陸雲旭的心情也隨著這聲音緊張起來，他從沒遇到這種情況，這難道就是魅心跳的聲音？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心跳和聽診器里的聲音發生了某種共鳴，咚咚咚，咚咚咚……這也許並不是滄冥的心跳，而是自己的心跳在他胸腔里的迴響。他驀然抽身，滄冥卻瞬間出手，快如閃電，抓住了他的手腕，那隻手冰冷，比夜暉的手還要冷，就像一塊鐵石，沒有一絲暖意。

"你聽到了嗎？"他的聲音很輕很冷，卻直入心底，眼中燃燒著灼熱的火焰。"你聽不到，因為它已經死了，死了一千年……"

"你在說什麼鬼話？"陸雲旭掙開他的手，定了定神，拿出病歷來，一邊記錄病情，一邊說道，"你的病用醫學術語來講叫藍血綜合症。是由心臟供血不足引起的，特徵為皮膚蒼白，血含氧量不足而呈現藍色，嚴重的會呼吸困難，生命垂危，一般的病人都是嬰兒，因為如果不手術他們很快就會死亡。但你已經活了這麼大了，藍血顯然已經不是問題，所以我想你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的身體癥狀。不過還是建議你開開心心的活著，少看點玄幻小說。"陸雲旭將寫好的病歷雙手奉上。

滄冥的眼神迷離，風雪瀰漫，"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

"我們之前的事情？"

"我當然記得，在我六歲的時候，在那場車禍現場……"

"不，比那更往前。"

"那時候我還不記事呢……"

"我說的是千年前……"

"抱歉，你也許需要心理科，或者精神科，我只能幫到你這裡了。"

滄冥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哼！我在你六歲的時候就應該認出你，你手中的那束光那麼熟悉，但我卻偏偏忽略了，否則我就不會再等二十多年。"

陸雲旭彷彿又回到了二六年前那場車禍的現場，在黑暗之中，扭曲的車廂里，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年幼的他趴在父親的懷裡，感受著他身體最後的溫暖……

"爸爸 你陪我說說話，我好害怕。"

"爸爸好累……爸爸可能要睡一覺……"

"爸爸，明天回到家，我們和媽媽一起去動物園看貓熊好不好？"

"好……"

"爸爸……"

他在手中燃起小小的光焰，放在父親的胸口，想去溫暖他的心，他俯在他的懷抱里，聽著那有節律的跳動，感到很安全，慢慢沉入了夢鄉……然後……

陸雲旭被慘痛的結局刺痛了，清醒過來，他有著足夠的理由去恨眼前這個人，如果不是他引起的那場車禍，也許現在他就可以驕傲的跟自己的父親宣布，他成了一名最好的心臟科醫生，他拯救了無數人……他是那樣溫柔而慈愛的人……可是他永遠失去了這個機會。

陸雲旭冷冷道，"那束光怎麼了？"

"千年前的焚身的丹火，千年後化作了治癒之光，我早就應該想到是你……"

"丹火？"

"煉丹爐里永不熄滅的大火……你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你忘記了灼膚之痛、化灰之苦，轉頭將火焰化作了溫暖的光，還要繼續救治這些愚蠢的人類……"

"喂！講故事就講故事，不要搞人身攻擊！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滄冥倏然靠近，握住了陸雲旭的衣領，想要撕開他的衣服。靠！光天化日之下還想耍流氓！手術刀鋒利的刃抵在了滄冥的脖子上，陸雲旭鋒利的笑容里滿是威脅，"我覺得咱們好像不太熟。"

滄冥眼中露出輕蔑的表情，但還是後退了一步，張開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我只想看看你還有沒有帶著那顆珠子。"

"珠子？"陸雲旭整理了一下衣領，將那枚十字架擺好。

"一枚在陽光下看起來是黑色的珠子，但在夜晚卻流光溢彩……"

"你……怎麼知道？"陸雲旭很震驚，滄冥似乎對他生命中的細節都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