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安安的住處位於大學城裡一棟公寓樓里，他的丈夫林存信也是當年車禍倖存者之一，他是當年是隨行的助教，現在已經成為銀城大學的教授，蕭安安研究所畢業之後也留校任教。兩個人算是從師生變成了同事。

林存信在一個月之前已經報案說蕭安安失蹤了，但警方一直沒有找到線索。

三個人來到林存信住處的時候，聽覺敏銳的靈敏攔住了想要敲門的夜暉，附耳在門上聽了片刻，"裡面有兩個男人吵架的聲音，但聽不太清。"

過了片刻，等房間里安靜下來，她才敲了敲門。

林存信是個很斯文很帥氣的中年男士，穿著一身深色西裝，三個人進門的時候，他的行李箱還放在客廳里，應該是剛剛回家不久。還有一個年輕人站在客廳里，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穿著一身白色運動服，是個陽光大男孩。"這是我的學生，秦念。"

秦念跟大家打了聲招呼，進廚房去拿了幾個杯子出來招待客人。

"坐吧，我剛剛回來不久。聽說，你們……找到了安安的……"

黎憫道，"我們還在在DNA比對，但屍體的特徵和您的妻子很相似。"

林存信將臉埋在雙手中，兀自傷心了片刻，才表情頹唐的抬起頭來，眼中含著淚花，"我一直相信她還會回來，從沒想到她會這樣離開我……"

夜暉和陸雲旭在客廳里隨意的看了看。客廳很寬敞，靠窗的位置擺了一個畫架，架子上擺著一副尚未完成的水彩畫，畫面上沒有明確的形象，只是一些色彩的堆積，但色彩的搭配非常有特色，灰色藍色玫紅塗抹成一團詭異的雲霧，隱隱可以看到一抹黑色的山尖，雲霧裡似乎有什麼東西，但細細去看卻又看不真切。夜暉伸手在畫框上抹了一下，很幹凈，沒有任何灰塵。牆上在很醒目的位置擺了幾副同樣風格水彩畫，色彩瑰麗，引入遐想。

"我們感情很好……不要孩子是我們共同的選擇……之前我們一起經歷了那場車禍，都體會到了生命的脆弱。所以，決定好好的享受生活。"

從窗口向遠處望去，灰濛蒙的天空之下，昨天發現屍骨的那座山隱約可見。

"我們最近辦了個夜光植物展，展出了很多這些年我們從野外發掘的可以在黑暗中發光的植物，安安對這件事很上心。她一直很喜歡藝術啊，花草啊。秦念也是展出的負責人，那天晚上安安還去會展轉了一圈，當晚發簡訊跟我說要晚點回來，沒想到第二天我給她打電話，卻再也打不通。然後我就報了警……"

秦念忙道，"那天晚上我見過蕭老師，她例常巡視了一下展出，一切運作正常就離開了。"

陸雲旭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個相框，裡面是蕭安安和林存信的一張婚紗照，但看兩人的年紀，應該是最近拍的。

"我和安安每年都會拍一張婚紗照，來紀念我們的愛情，這是我們兩個月之前拍的……安安喜歡有儀式感的事情。"

陸雲旭提出去房間里看看，林存信點頭同意了。卧室收拾得很幹凈，桌子上整齊的擺著蕭安安的化妝品，他打開衣櫃看了一眼，裡面大部分都是蕭安安的衣服，還有幾套男士西裝。陸雲旭摸了一下材質，關上了門。

"蕭安安失蹤那天晚上，你在哪裡？"黎憫問道。

"我在學校指導學生寫論文，一直呆到很晚，那天晚上就沒回家，在學校宿舍呆了一夜，所以，當天晚上沒有發現安安失蹤了。"

黎憫整理了一下記錄，問夜暉和陸雲旭有沒有什麼問題。陸雲旭道，"林教授，我想問一下二十六年前那場車禍……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東西？"

有一瞬間，林存信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表情，"你所謂的異常的東西是什麼？"

"一個長發飄逸，穿著黑色斗篷的人在空中飛舞……"

林存信驚訝的目瞪口呆，"你……怎麼知道？"

陸雲旭說，"我當時就在另一輛車上，和你們一起墜崖的那輛車上。"

林存信緩和了一下表情，喃喃自語，"好巧……好巧……"許久，他都沒從命運的奇妙安排中回過神來，"……原來你也看到了，安安說的並不是幻覺……當時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我們很累了，天黑以後，就一直在睡覺，汽車忽然發生了劇烈的顛簸。我們聽到安安喊了一句，『他追上來了！』剛剛醒過來，車輛就發生了車禍，墜入了山崖里。我們都記不清當時發生了什麼，對於安安所說的話也半信半疑。警察也說那隻是她太累了產生的幻覺，這世界上怎麼會有會飛的人？"他停頓了一下才問道，"你們該不是懷疑安安的死和那個人有關？二十多年了，他從那麼遠的大山之中跟到了這裡？"

黎憫之前聽夜暉說起過，陸雲旭認識滄冥的事情，於是道，"我們只是全面了解情況，不漏掉一絲可能性。"

"但這種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黎憫笑道，"當然。鬼神之事多半是心理使然，我們需要找到產生這種幻覺的根源。"

陸雲旭又道，"您剛剛說辦了個夜光植物展，這些植物都是從野外發掘出來的。我想問一下，在蒼嵐山那次野外考察中，你們有沒有發掘到特別的東西？"

林存信的臉色在一次變得非常蒼白，囁嚅著道，"你怎麼知道？"

陸雲旭記得滄冥說他為了拿回噬魂草的種子才會追逐那輛車，現在看來並非虛言。"我只是隨便問問……"

林存信緩緩道，"我們那次考察的確遇到了很多詭異的事情，安安那些畫作就是受到了啟發畫出來的。我們當時就好像突然間進入了一個虛無飄渺的空間，那裡瀰漫著的大霧，什麼都看不清，霧起霧散，天空總是變幻著不同的色彩，給人恍若隔世的感覺。腳下的土地卻異常荒涼，整個土地都是黑色的，就像大火燎原之後留下的遺痕，沒有植被沒有生命，連一隻螞蟻也找不到，我們還戲稱那裡是封印之地。我們想帶一些土壤回去研究，在挖掘過程中卻發現了土壤中埋著一些呈星芒狀的種子，有手掌那麼大。我們挖掘了一些種子帶回來。但那些種子發生車禍之後都留在了山谷里，沒有帶出來。"

"所以，這次夜光植物展上沒有那次發掘的植物？"

林存信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失措，和秦念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都搖了搖頭。

"不，當然沒有。"林存信說。秦念遞給他一杯水，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起來兩人的關係十分親密。

黎憫表示沒有其它問題。林存信道，"我想再看看安安……"

黎憫道，"暫時，您還是不要見她為好。"

"你什麼意思……是不是她的屍體……"

"對，她的屍體遭到了破壞。合適的時候，我們會通知您去認領屍體的。"

林存信露出了恐懼的神色，頹然的倒在沙發上，渾身瑟瑟發抖，好像一瞬間被抽走了魂。

"您沒事吧？"

"不，不用了。我喝杯水就好……"林存信臉色蒼白的說。

三個人離開的時候，黎憫又回頭看了一眼，忽然愣住了，眼睛直直的盯著牆上的水彩畫，彷彿被那詭異的色彩攝了魂。

"畫里有一張臉。"黎憫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