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賢一直留在醫院照顧金在中直到他漸漸退燒，連醫生也說，要是再遲來一會兒後果不堪設想。

金在中也沒想到自己會燒得這麼厲害，昏昏沉沉難受了一整個下午，到了晚上七點多才終於有了點知覺。他眼角又澀又疼，多虧了徐賢拿著濕巾給他擦眼淚，金在中感覺不到自己在哭，只知道難受壞了，以後他再也不大冬天跑三千米了。

護士又給金在中量了一次體溫，得知金在中已經開始退燒後，徐賢鬆了口氣，總算沒有辜負好友的囑託。這是徐賢第一次照顧除自己之外的別人，金在中餓一天了，現在生著病，什麼胃口都沒有，徐賢知道他吃不下東西，但水還是必須要喝。

於是他特地上網查了資料，讓護士替他看著金在中，徐賢拿起了外套就下了樓，找了家最近的便利店買了包豆奶。可惜是冷的，沒辦法，他只好又花了點錢，讓老闆給加熱了，然後捂在衣服里，返回了醫院。

見完客戶之後的鄭允浩終於下班，外賣一直放在他的辦公桌上，連那筷子都還沒拆開，鄭允浩一直記著金在中發燒的事，因此來不及收拾東西就開車去了金在中所在的醫院。

他覺得自己必須該給金在中立個規矩了，不準他再有事沒事折騰自己，那小子就知道糟踐別人的心意，凡事不懂得考慮清楚了再去做，害他擔心一下午。

雖然不高興金在中又莽撞了一回，但等鄭允浩真的見到了金在中躺在病床上小臉兒煞白縮成一團的可憐模樣時，鄭允浩還是心軟得不行了。

金在中病得不輕，也許要有三兩天不能去學校了，鄭允浩向醫生詢問了他的病情，確認可以出院之後就帶著金在中要離開。這時恰逢徐賢折回了醫院，正好和抱著金在中出來的鄭允浩打了個照面，他腳步驟停，硬生生停在了病房門口。

「你可長點兒心吧，阿包，換了別人照顧你媳婦兒，都能把人給你拐走知道麼？」徐賢衣服里捂著的那包豆奶始終還是沒能派上用場，他神情僵硬，這話才剛說完他便後悔了，怎麼聽都覺得他不懷好意。

「我警告你別再給我提這個小名兒......」鄭允浩還想再說什麼時，金在中又哼哼了，於是他只好作罷，朝徐賢匆忙道了個謝，「改天請你吃飯！」

「得了得了，你趕緊回家吧，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徐賢催著他下了樓，直到鄭允浩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他才從衣服口袋裡挖出那包已經有些涼了的豆奶，獨自走在醫院的走廊上，挑了張長板凳坐下。

嘴角的笑意終於卸下，徐賢撕開了豆奶自己喝了，那清淡的味道穿過喉嚨，不是他喜歡的感覺。天已經黑了，徐賢卻沒有要回家的意思，鄭宅他也暫時不能去，有那麼一刻，徐賢覺得自己夠可憐的，像個無家可歸的

浪子。還是回家吧......無論有多麼不願意，那裡始終是自己的歸宿，徐賢嘆了長長一口氣，那包沒喝完的豆奶被他隨手丟進了垃圾桶。

後半夜，金在中總算恢復了點體力，這是鄭允浩頭回為了金在中熬夜，卧室里的主燈沒開，只是開了床頭的檯燈，柔和的燈光不會打擾金在中休息。

「醒了......」金在中才一睜眼，就看到鄭允浩坐在床邊，手裡是帶回來加班的資料。他摘下眼鏡，放下文件，俯下身來貼上金在中的額頭，探了探他的體溫，「還冷麼？」

「唔......你怎麼不睡......」

「醫生說你雖然出院了，但是說不定還會反覆，讓我回來好好看著你，別過會兒又燒起來了。」

「我沒事了......」

「你跟我說說你怎麼想的，醫生怎麼說的你知道麼？」鄭允浩湊得極盡，溫和的聲音里隱隱透著他的不悅，金在中心裡明白，自己讓他擔心了。

「你再燒高一點，就轉肺炎了。以後校運會你別去了，給我老老實實待著就行，我寧可你四體不勤什麼都不會，只要你好好的，別再跟今天似的我就謝天謝地了。」

「煩死了，一回來就嘚吧嘚的，你不累啊？」

「跟你講道理還有錯了？」

「你這叫講道理呀......」

「金在中你能耐了是不是，你給我等著。」鄭允浩咬牙掐了把金在中的臉蛋，也沒敢真的使勁。起身下了樓，鄭允浩進廚房把正溫熱的白粥端了上來，接著又給金在中拆了藥，讓他先吃藥再喝粥。

「你今天面子可大了，自從我們家請了阿姨之後，我媽就沒下過廚了，這粥是她親自給你煮的。」鄭允浩舀了一勺遞到金在中嘴邊，又道，「嘗嘗吧，我給放涼了。」

「你別騙我！」

「我騙你能得錢是怎麼著？」鄭允浩忍不住笑了，「我媽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要是真打心眼兒里不喜歡你，你根本不可能在鄭家過這麼久。我還想問你呢，是不是給我媽什麼灌迷藥了，我還以為她這一輩子都瞅你不順眼呢。」

「這叫個人魅力......」金在中咬住勺子，甜滋滋地咽下米粥，和普通的白粥不同，這粥是打磨過的米糊熬的，連嬰兒也可以吃，對消化很有好處。

鄭允浩一勺喂他，一勺喂自己，一碗粥很快見了底，金在中這才知道鄭允浩一整天沒吃東西。

「以後再忙也不能忘了吃飯，知道麼？」

「你先管好自己吧，今天要不是有徐賢，我看你怎麼辦。」

「啥？」金在中吃了一驚，「你......你是說，今天下午陪我在醫院的是他？」

「不然還能是誰？」鄭允浩餵給他最後一勺米粥，道，「你跟我都欠他一個人情。」

金在中不吭聲，高燒之後發生了什麼他不清楚，但金在中記得，自己一直以為來學校接他走的人是鄭允浩，甚至後來打針的時候，他還那麼用力地抱著徐賢。雖然這不算什麼事，但和好朋友像夫妻一樣抱在一起，始終讓金在中覺得怪異。

像鄭允浩說的，他欠徐賢一個人情。如果不還，就翻不過這一頁。

三天之後，金在中的病徹底好了，他這幾天一直悶在家裡，好吃好喝養著，肉又多了兩斤。好不容易等到完全康復了，金在中決定做一盒紫菜卷送給徐賢，作為對他的答謝。

這兩天首爾又下雪了，此時離新年還有不到一個月，金在中也快期末考了，當然，這跟他沒多大關係，金在中能保持英語和數學在及格線徘徊就算不錯了。

金在中包好紫菜卷，精心塗上色拉醬，接著用嫩綠色的小方盒子裝好，精緻又漂亮，快能趕上商店出售的禮盒了。換好大衣，裹上他鐘愛的那條紅色圍巾，金在中帶著食物出了門，雪剛停下沒多久，地上還很濕，金在中穿了雪地靴，吱嘎吱嘎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

徐賢沒想到金在中會來大學找他，就為了謝謝他送自己上醫院，如此涇渭分明，刻意得讓他有些難堪。不過，能吃到金在中親手做的東西也不枉他那一個下午的悉心照顧了，兩個人坐在圖書館下的咖啡店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唔，好吃。」徐賢給他豎了個大拇指，毫不掩蓋對紫菜卷的喜愛，「我快羨慕死允浩了，和你結婚真是他的福氣。」

「好好的說他幹嘛？」金在中幹笑了兩聲，「你喜歡吃的話，我有空就給你做。對了，上次的事......謝謝你啊，我沒對你做什麼吧？」

「咳咳......你放心，你那會兒燒糊塗了，沒本事把別人怎麼樣。」

「哈.....那就好。」金在中放下了心裡的包袱，可是他究竟在擔心什麼？他沒辦法解釋那種緊張的感覺，好像做了一件十惡不赦的壞事，尤其對象還這樣尷尬。

「你要是真的想好好謝我，不如幫我一個忙，怎麼樣？」徐賢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還是那副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金在中看得有些痴了，他忽然有種直覺，如果當年不是先遇到了鄭允浩的話，他會喜歡上徐賢也說不定。

「你沒騙我吧？你都不差錢了，怎麼會沒地方住？」聽完徐賢的請求之後，金在中驚訝得快要掉了下巴。

「在中，你是我的朋友，我怎麼會欺騙朋友呢？那個家我早就不住了，現在天天住賓館，你要是不信，我給你看開房記錄。」

「你這都叫什麼事兒啊......」金在中奇怪地看著他，擺了擺手，抿了口奶茶，「行吧，我找老白商量下，你等我簡訊。」

白流遠的工作室雖然地方不大，但要隔出一間睡覺的地兒來還不算太難，本來他是不肯答應的，奈何這是小在中提出來的請求，白流遠考慮了很久，最後還是答應了。

徐賢沒有騙金在中，搬進工作室的時候，他只帶了一隻很小的行李箱，就是曾經拿去給金在中墊腳的箱子。裡面裝了一隻水晶雪球，還有兩本書、兩套換洗衣服，徐賢有固定的收入，也有每月固定的生活費，可都被他存在了銀行卡里，他從來不用徐家給的錢。金在中心道，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家裡人給的錢他不用，非要自己出去折騰，當然，他那種家庭背景，或許只有這樣做，徐賢才能感覺互不拖欠吧。

自從徐賢搬進了白流遠的工作室，陽台上的那排仙人掌也終於有了伴兒——徐賢買了一隻水族箱，裡面養著艷麗的熱帶魚。

「好美啊......」金在中趴在玻璃上，很是新奇地盯著水族箱里的熱帶魚，「徐賢，為什麼它們一直纏在一起，一雌一雄麼？」

水族箱里最惹人注目的，是一對黑色鬥魚，市價昂貴，不是一般人養得起的，絢麗神秘的黑色尾巴在水中完全展開，像是開了一朵黑色罌粟。鬥魚之所以有這個名字，自然是因為天生好鬥，金在中並不曉得他眼中這「親密」的舉動原來只是一場殘酷的爭鬥，徐賢掛好衣服，接著走到金在中背後。

雙臂繞過他的背，撐在了水族箱的玻璃上，正好將金在中圈在了懷裡。

「這兩隻都是雄魚。它們不是纏在一起，而是在打架。」

「啊？」金在中笑了聲，接著又指了指躲在角落裡的兩條小白魚，皺眉道，「你買的這都是什麼呀，怎麼這麼難看。」

「那叫親吻魚。」

「親......親什麼？」

「親吻魚，會接吻的魚。」徐賢的呼吸落在了耳邊，金在中忽然紅了臉，不自覺地躲開了些。

「那什麼......你先在這裡住著，老白日子也不好過，你千萬別給他添麻煩。」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