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旭正想找借口拒絕王奶奶，林木森卻先開口了：「不必了王奶奶，狗借多少天都行，曉哥也不用來我這兒。聽曹叔說這一段時間旅館生意挺好，好像是過什麼節？曉哥就留在家裡幫忙吧！謝謝您的關心，我一個人沒問題！」

脆生生的聲音十分的討喜，大家愈發俞覺得這孩子懂事。

像是想起了什麼，王奶奶招呼著人們：「趕緊的，趕緊的！把阿花耳朵捂上，放鞭，嗯，要最響的那個！」

看著面前一群中老年人手忙腳亂的捂住阿花的耳朵，又提鞭炮到處點火的樣子，林木森不解，既然不想嚇到豬為什麼還要放炮？

曹曉剛從王奶奶的話中清醒過來，他家旅店的確因為節日的關係而忙碌起來，但並不像小林想像的那樣誇張。況且若是去他家的話，自己的家人也不會反對（哥哥呢？）。不過既然本人都拒絕了，那自己也沒什麼好說的。

他摸摸微微泛紅的鼻尖，感覺每每關係到小林的事他們兄弟就特別上心，希望能幫上忙……

尤其是哥哥，哎……

算了，改天問問哥哥吧……

曹曉有意無意的望向林木森的樣子落在曹旭眼裡就成了別的東西，他看似無意的向前邁步，檔在兩人之間：「小林還不知道吧？降狐節……」

「嗯？」林木森果然豎起耳朵，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你也知道我們村叫狐仙村，這名字也是有來歷的。最初的時候這片土地荒蕪貧瘠，並未有人居住，直到我們的祖先為躲避戰亂而發現它。」

「貧瘠的土地難以耕種，人們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是誰最先發現西北面的群山中生活著一大群雪白的巨狐。它們在綠色的大山中格外醒目，卻難以接近，神出鬼沒。再加上群山中似乎有種神秘的力量，人們開始懼怕，開始敬仰。」

「村民最開始向白狐上交貢品，稱之為狐仙，開始修建祠堂，雕刻石像供人祈禱……總之是病急亂投醫。但自從那之後，土地開始變的肥沃，作物的長勢有了明顯好轉。人們不再擔心食不果腹，對狐仙是感激涕零。」

「隨著時間的推移，當年受到狐仙恩澤的人們早已離開人世，他們的後代開始忘卻恩人的幫助。貢品越來越少，祠堂雕像被破壞的事件比比皆是，面對富饒的土地誰也不會想起當年的艱辛。」

「新耕作工具的產生、在領導者的治理下，人們逐步得到了能與自然抗衡的力量，同時也認識到真正獨立的時候到了！他們不想再生活在看牲畜臉色的時代，貢品徹底的斷了。」

「然而，好景不長，天氣開始變得奇怪，忽冷忽熱，不是大旱就是洪澇，莊稼的長勢每況愈下。村民覺得這是狐狸的報復，果然不久之後，在一個月圓之夜，大群大群的白狐湧入村莊，像是有預謀有組織的攻擊家禽。好在人們早有準備，聽從一個老道士的話在狐狸入侵後舉著火把，拿上土 ＋槍、幹草叉大肆獵殺狐狸，保衛家園。那一夜雪白的狐皮沾滿了鮮血掛在人們手中，人類終究還是勝利了……但說來也奇怪，狐狸只抓家禽，卻連剛生下的豬仔看都不看一眼，村民最終也只救下三家的雞鴨。」

「更奇怪的事發生在後面，史書上記載『次日，天再旦，忽降針雨，數人疾，四支僵勁，似死而復生 ，性嗜血，而後游僧至，平其亂……』」

林木森被史書上的內容震驚到腦內空白，日食、針雨、活死人……雖說與記憶中的末世有所出入，但還是大相徑庭，難道這兒在幾百年前也曾經歷小型病毒感染？那麼那位游僧是如何平息這場災禍的？

曹旭見林木森像丟了魂兒似的目光空洞，便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這才讓我們的小林子回魂。

「村民一致認為這都是狐狸帶來的災禍。在不斷的摸索下，他們發現在每年的這個時節山與他們的阻隔最小，人們可以進入山中討伐白狐，並漸漸成為傳統。」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在大院中響起，空氣中滿是灰色硝煙，瀰漫著火藥的刺鼻氣味。

王奶奶的雙手在腰間系著的圍裙上抹了抹，踏著地上紅色的鞭炮碎屑走到曹旭面前怪嗔道：「那哪是狐狸啊！分明就是狐妖，雖說這幾年消停下來了，沒犯什麼事兒，但誰知道是不是又在謀劃什麼勾當呢！哼，俺是絕對不會相信這些畜生們會變老實的。」

曹旭一見奶奶的話匣子又開了，忙拉住她老人家粗糙的手：「王奶奶您別生氣了，生氣會有長皺紋的。」

對方一聽，立刻停下口中的話語，一隻手撫上自己的老臉，輕輕撫摸：「也是，要是因為狐妖長皺紋的話就太對不起我這張貌美如花的臉蛋兒了。」

同時，用另一隻手拉著曹旭白凈修長的手指各種揩油。

待王奶奶離開後林木森問曹旭：「那麼放鞭炮是為了驅趕狐狸？」

「是的。」

「現在也每年捕殺狐狸嗎？」

「嗯。」作為接受新思想的大學生，曹旭對降狐節持觀望態度，「雖然這對狐狸很不公平，這些年它們的數量也的確因此銳減，當地政府也討論過是否廢除這項活動，但都最終不了了之……畢竟對狐仙村來說每年的降狐節帶動的旅遊業及皮草收購業是村裡的主要經濟來源。」

「其實會去獵殺狐狸的也只有封建迷信的老一輩，這不是他們的錯，而是時代的產物。年輕一輩的人並不在意這些，便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回家的路上林木森想了很多，他第一次對這個溫暖親切的小鄉村產生了一絲不算厭惡的厭惡之情。他知道他也沒有多大的發言權，但是一想到人們昔日的信仰變成了如今討伐的對象就覺得不太舒服，更何況，災禍真的是狐狸帶來的嗎？

這也僅僅是迷信的猜測罷了。

他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彷彿一層迷霧阻擋了真相，理不清，參不透。

一切的一切都已無從考證，但心中總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告訴他，真相併非如此。

午後的微風愜意地吹拂著大地，夾雜著草香，荒地上的雜草壓彎了腰，露出一塊橫倒而略有殘缺的石像。因為無人打理，再加上處於野地中任憑風吹雨打，石像已經風化，但依舊可見出狐狸的姿態：上挑的眼線，尖尖的嘴吻，豎立的耳朵，蓬鬆的尾巴……

林木森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什麼風，愣是將這塊看似小，卻實際很有料的石頭捧到自家菜園邊。仔細的將上面的浮灰塵土洗凈，最後找了一塊比較平坦的石板放在石像面前做供台。

手指輕輕描繪著石像的紋路，林木森嘆口氣：「我做不了什麼大事，只能祈禱你們能夠逃過一劫……如果狐狸們真的是清白的，那麼請不要做出令人類更加氣憤的事，若是食物不夠，至少……至少在我還在的這一段時間裡我會給你們上供的。」

他已經計劃好當自家菜園的最後一批青菜收穫後就離開，看向菜地中那一顆顆水靈靈，還未舒展的綠色植物，估計著大概還有一個星期就要離開這去城中實施第二部計劃。

回到房內，他嫻熟的打散雞蛋，切碎肉片，將青菜洗幹凈。待手上的活停下，大鍋中的水正好燒開。加入麵條、作料很快便滿屋飄香。

這半年內，若要問他最大的收穫是什麼，那他一定會說——烹飪技能get。

雖做不出什麼滿漢全席，但填飽肚子是不成問題的。

「哥吃的不是面，是寂寞……」手捧一碗熱湯麵，林木森獨自一人坐在餐桌前開始抽風。

當他終於從脫線狀態回歸到正常人時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終究還是把內心的吐槽說了出來，丟死人了……

一貫有著不符合自己年齡的正經臉上出現了難得一見的紅暈。

還好沒人看見，團團也送到王奶奶家了……雙手捂著臉，還是趕緊洗洗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