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正悶頭吃面，突然響起一聲驚雷，就像是在耳邊炸響，肖宓一哆嗦。

「你怕打雷？」

「不怕，就是嚇了一跳。」

「轟隆隆」，又響起了幾聲雷，陳猛見肖宓的臉色不變，放了心，繼續吃面。

沒吃幾口，一道閃電劈下來，屋子裡一下子就黑了。

「別怕。」

「我不怕。」肖宓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筒，「有蠟燭嗎？」

「我記得是有的，你坐著別動，免得磕著了。」陳猛也打開自己手機的電筒，在家裡一陣翻箱倒櫃，終於找出來幾根蠟燭。

肖宓看著餐桌上的蠟燭，心想，這要不是白色的蠟燭，倒是有燭光晚餐的氣氛。

隨口問了一句：「你怎麼會買白蠟燭？」

「每年我爸媽忌日的時候，我就給他們點一根蠟。」

「對不起。」肖宓非常後悔，自己可真是不長腦，準備白蠟燭能是好事嗎？

「沒關係，都過去很多年了。」

「你只是點蠟，不去祭拜他們？」

「他們為了躲衝上馬路的孩子，撞進了路邊一家倉庫。也是剛巧，倉庫里存放的都是私制的劣質煤氣罐，發生了爆炸，什麼都沒留下。」

「那時候你多大？」

「八歲。」

「你那麼小，誰來照顧你？」

「村子裡的人，我是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陳老師告訴大家，如果不是我的父母發現了那個黑窩點，一旦煤氣罐爆炸，會死很多人。大家都說我的父母是英雄，所以對我非常好。我從小就比別的孩子高大，如果村子裡有孩子被外村的欺負了，我就去幫著他們打架。那些小孩子都追著我叫哥，你是沒看到，我那個時候可威風了。」

「我知道。」

「你知道？」

「姨姥姥把我領回來之後，讓我去和別的小朋友一起玩，我不願意，只敢趴在窗戶旁邊偷偷地往外看。我記得總是有一個男孩子跑在最前面，後面有一大群的孩子跟著他。我那個時候，就可羨慕你了。」

「你長得這麼好看，小時候肯定像個小姑娘似的，穿著好看的衣服，也是不應該和我們這些土猴似的到處跑。」

「我是怕被別人笑話，我會和葉騏在一起，因為我以為他是第一個沒有笑話我的人，但是誰知道，他才是始作俑者。」

「我替你去教訓他。」

「不用……陳猛，你不問問我，為什麼會被笑話嗎？」

陳猛看出他的緊張，將他微抖的手包在自己的手掌里：「你的事，哪怕再小，我都想知道，可是我不想去問。我怕你不願意說，卻又不得不說。我會等你，等到你願意主動告訴我的那一天。你不用著急，我會一直等的。」

「我……對不起。」肖宓抽回自己的手，大口地吃掉面，「我先回去了。」

陳猛看著他狼狽的背影，我是不是又嚇著他了？

肖宓關緊房門，攥著拳頭、全身緊繃，喜歡他，就應該對他誠實，對他毫不隱瞞，可是發現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自己又怎麼開得了口？

又是一道閃電劈下，客廳里有一瞬間亮如白晝，但肖宓的臉仍舊是在陰影里。

豪雨連下了三天，大風裹挾著雨點，打得皮膚生疼，由骨頭裡往外透著冷。

陳猛的心就像現在的天氣，肖宓自從那晚離開以後，又開始躲著自己了。

雖然無奈，但仍然堅持不懈地做飯、叫門，他不願意來自己家裡吃，就給他端過去，讓他在自己屋裡吃。

「天氣冷，我做了不少帶湯的菜，不方便端過來，你過來一起吃吧。」

「不了……」

電話鈴聲打斷了肖宓的話。

「何叔……在哪兒……我馬上過去……」陳猛掛掉電話，對肖宓說，「你自己吃吧，何叔的貨車陷進泥里出不來，我得去幫忙。」

「你就穿成這樣去？」

陳猛看著自己，系著圍裙，穿著拖鞋，「我忘了。」衝進屋裡摘下圍裙換了鞋。

肖宓跟過來說：「外面冷，你得多穿點。」

肖宓都穿了秋褲，陳猛卻還是一條大褲衩，只是把緊身背心換成了短袖T恤。

「沒事，我不冷。」

「你沒吃飯吧？」

「來不及吃了，你多吃點。」

「你等等。」肖宓掰開饅頭，把四喜丸子夾進去壓扁，找了個袋子裝上，「拿著路上吃。」

「一共就做了四個丸子，你還都給我帶上了，你吃什麼？」

「這麼多菜呢……你有雨披嗎？」

「雨披不好幹活兒，我走了。」

「拿傘。」肖宓目送著他衝進電梯，又看了看外面的瓢潑大雨。哪兒還有心思吃飯，只喝了一碗冬瓜粉絲湯，把剩下的菜裝進飯盒放到雪櫃里，洗了碗筷收拾了廚房，憂心忡忡地回到自己家裡。

擔心了一個晚上，睡不著，索性也不睡了，坐到客廳只是支棱著耳朵，一有點動靜就跑到門口扒著貓眼往外看。

直等到八點多，陳猛才濕淋淋地回來。

「你這是幹什麼去了？」

他不僅滿身的泥，肩膀上還有血。

「車上全是木頭，不能長時間的淋雨，車一時半會地出不來，我們只能把木頭扛到倉庫里。」

「你快去洗澡，我去給你熱吃的，藥放哪兒了？」

「在電視櫃里。」

肖宓把剩下的湯倒進鍋里，沒有找到面，盛了一些米飯放進去，又把炒好的菜加進去一起煮，盛了滿滿的一大碗。

「你吃飯，我給你上藥。」

「這點小傷不礙事，你也一起吃。」

「你不怕感染？坐著別動。」肖宓夾著沾了碘伏的棉花在傷口上消毒，察覺到他稍微抖了一下，才注意到傷口上有很多小木刺，「疼也不知道說嗎？有鑷子和放大鏡嗎？」

「沒有，也不是很疼，過幾天就自己掉了。」

「胡說。」肖宓回到家裡找出姨姥爺以前用的鑷子和放大鏡，站到他旁邊，一根一根地拔木刺。

「不用這麼仔細，你這麼彎著腰多累？」

「你別說話。」

「過來坐著。」

肖宓以為他給自己搬了個凳子，也沒看，任由他在自己的腰上攬了一下，坐了下去。

聚精會神地把木刺都拔掉，又上了藥，才注意到自己居然是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紅著臉站起來：「你……你怎麼不說……這不是椅子。」

「我知道呀，可是我的腿高度合適，又比椅子舒服，為什麼不能坐？」

肖宓又羞又窘，一時接不上話，收拾了東西，兇巴巴地說：「笑什麼？吃飯。」

「吃飯。」陳猛拿著勺子大口往嘴裡送吃的，媳婦兒生氣的樣子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