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

公冶佑沒有理會楚寒雨的胡編亂造，而是對他伸出手。

楚寒雨沒有動。

「過來。」公冶佑又說了一次。

楚寒雨反而退了一步。

公冶佑微微皺了皺眉頭，他不喜歡說第三次，他已經給了楚寒雨足夠的耐心。

若如是以往，楚寒雨也許真的就過去了，可是今天不一樣，今天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發生。

所以楚寒雨一點點後退，慢慢的，離公冶佑越來越遠。

「楚寒雨。」聲音里明顯已經有了怒意。

楚寒雨還是沒有開口，也沒有停下，他深深的看了公冶佑一眼，然後迅速轉身，離開。

公冶佑趕緊追上。

從一棵樹到另一棵樹，從小溪到山的盡頭，從太陽當空，到落日西斜。

公冶佑一直就知道，楚寒雨的武功內力遠比他表現出來的更加高深，然而當現在，他們已經不停歇的跑了近三個時辰，可楚寒雨的速度絲毫沒有慢下來的時候，公冶佑才知道，武林奇才，真的不是誇張，不是恭維。

楚寒雨擁有超出常人的體力和智力。

風在耳邊，呼過，前面是一片草地，公冶佑眯了眯眼睛，摺扇從袖口裡滑出。

「咻……」的一聲。

打在了楚寒雨的，臀部。

楚寒雨被砸痛，打亂了節奏，在空中搖晃，原本楚寒雨可以很快穩住身體，繼續跑，但是那一瞬間，公冶佑追了上來，一腳把楚寒雨踢到了地上。

生生砸在了草地里，「嘭」的一聲，壓倒了一片草。

這是楚寒雨今年第二次吃草。

「呸，呸呸呸……」楚寒雨撐著身體，瘋狂的吐著口中的青草。

「嘭。」落地的公冶佑又是一腳踩在楚寒雨肩上，又讓他和青草來了個親密接觸。

這場景和上次追兇手的場景，像極了。

「暗七。」公冶佑踩著楚寒雨，卻喊了藏在暗處的暗七。

「主子。」暗七偷偷喘了口氣，「有何吩咐？」

「傳令下去，從今天起，暗部訓練加強一倍。」

眾暗衛：……

暗七心裡暗自發苦，不管楚寒雨還是公冶佑，那都是天才一樣的存在，他們等，是凡人，能比嗎？比不上咋的了？就要加強訓練了？

不服！

暗七非常想嚎一聲，不服！

但是，實際上暗七微微低頭，乖巧的應了聲「是。」

「都下去吧。」

暗七抬起頭，都的意思是？「主子，這裡……」

暗七想說，這裡太偏僻，而且廖無人煙，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人埋伏著，如果，楚寒雨懷著某種目的把公冶佑吸引過來，那該多危險？

不是他不相信楚寒雨，而是在暗七一行暗衛的觀念里，公冶佑永遠是第一位。

是絕對的權威和必須保護的唯一。

「退下。」公冶佑瞥了暗七一眼，警告意味明顯，「全部。」

暗七咬了咬牙，對著暗處揮了揮手，也就都退下了。

等暗七一行退下後好一陣子，公冶佑才挪開了腳，站在一旁看在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楚寒雨。

夏季的晚風，還帶著些熾熱，穿過青草，掃在楚寒雨臉上，楚寒雨覺得很累。

非常非常累。

「為什麼要跑？」

頭頂上載來公冶佑的質問，楚寒雨知道，他跑，必定會惹怒公冶佑，但是那個時候，他不想過去，不想妥協。

楚寒雨翻了個身，又壓倒了一片草，他看著站著的公冶佑，沒有回答，而是從身子下面摸出公冶佑打自己的摺扇。

「我之前一直好奇。」楚寒雨慢慢打開了那摺扇，「你這把破扇子到底是怎樣接下我的劍的。現在，卻是知道了……」

公冶佑的扇子，扇骨是上好的玄鐵營造而成，扇面也是上好的絹製作的，韌而堅，那可不是把扇子，這世間可沒幾把兵器敵得過這扇子。

「你若喜歡，送你便是。」

楚寒雨開扇面的手停頓了片刻，又繼續全部打開，舉起了對著公冶佑，透過扇面上的山水畫看公冶佑。

看不清。

公冶佑也看他不清。

「我不要。」楚寒雨說。

公冶佑彎腰接過扇子，收好放回袖口，然後席地坐到了楚寒雨旁邊，伸出手幫楚寒雨清理了他嘴邊的青草，難得的沒有嫌棄。

「那你要什麼？」

楚寒雨看著公冶佑，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挪開了目光，看著遠處落下的太陽。

如火一樣紅。

如夢裡出現過的大火一樣紅。

「我討厭血。」楚寒雨忽然說，「因為看見它我會變得興奮。」

公冶佑沒有說話，他握住了楚寒雨的手，也許是給他力量，也是是告訴他，你不是一個人。

他一直都是一個人 。

楚寒雨轉過來看了公冶佑一眼，又轉了回去。

「我不知道我是誰，我記得一些事情，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楚寒雨說。

他望著太陽，彷彿陷入了回憶裡面。

「我的記憶里，只有一場大火，鮮紅的，熾熱的，有人在喊，我不知道他們在喊什麼，我聞到了烤肉的味道，和凌遲時切肉的味道一樣，還有『滋滋』的聲音。

我有時候會想，那到底是火烤肉發出的聲音，還是別的什麼，我到現在都不知道。

我在那些人身上找我記憶裡面的東西，找一樣的血，一樣的味道，一樣的喊叫。

有些一樣有些不一樣，但是我明白了一件事。」楚寒雨又側過頭，看著公冶佑的眼睛，那雙帝王的眼睛，「那就是，如果那個記憶是我的，那就是說，那個時候，有人對我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做了我對殺手做的事情。」

「……」公冶佑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人，或者說他從來沒有安慰過人，所以他只是伸出手，揉了揉楚寒雨的腦袋。

「後來，我就被義父帶回家了。」楚寒雨伸手把公冶佑放在自己頭上的手拿了下來，「吶，公冶佑，你的情報部隊查到了什麼，告訴我。

我知道，你知道的，公冶佑告訴我，我是誰？」

公冶佑的拇指在楚寒雨的手背上磨蹭，斷裂的青草混著泥土，在兩隻手間來回，惹上了兩顆心的溫熱。

良久，公冶佑說，

「好，朕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