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情之所起
小說: 餘燼傳 作者:冯寞 字數:3010 更新時間:2019-09-21 22:31:10
那天,葉泊舟一夜未歸。
餘燼站在院子里等了他一宿,月光灑下來,像一地白霜。
夜晚的寒意覆滿他的肩頭,他依舊連個表情都沒有。
整個凌幽山都靜悄悄的,山下不知多遠的地方卻依稀能傳來喧鬧聲。
或許是他的幻聽?
有蟬聲在耳邊響起,他緩緩抬起手,它從樹杈上跌落在他的掌心。
原來已經是夏天了。
他靜靜的注視著它。
他本可以按自己的性子,翻遍全城也要把他找回來,佔據十足十的主動。
可是,他沒有。
別人誰都可以,面對葉泊舟,他猶豫了。
這夜似乎長得沒有盡頭,剛剛泛起熹微晨光的天色又暗了下來。
他抬起頭,天空不知何時變得灰濛蒙的,一層層烏雲壓了下來,冷風攜著濕意拂過他的臉頰,潮了他的衣衫。
像葉泊舟,靠近時帶來滿袖風雨,走遠時卻無法給他留下雨過天晴。
豆大的雨一滴一滴的開始砸下來,從淅瀝變得密集,打在身上,帶來微微的麻痛,落在臉上,使得滿面冰涼。
衣衫不多時就濕透了,緊緊貼在皮膚上,似乎想把渾身的熱量都澆滅。
他看向遠方,狠狠地咬了咬嘴唇,扭頭進屋就拿了一把傘。
然後,他並沒有打開傘,衣服都沒換,竄上房檐就冒雨飛奔而去。
大雨滂沱,街上行人寥寥,個個步履匆匆,極少有人注意到那個少年,飛快地奔跑著,長發全都散開了,濕漉漉的貼在臉頰上,狼狽非常。
他的臉上卻寫著一種難以磨滅的執著。
他一定是再找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吧。
路過他的行人想。
足足找了一個半時辰,從城東找到城西,這雨竟然還沒有停,想找的人也沒有找到。
餘燼低頭看著手裡的傘,站在本該最熱鬧的街上,恍惚中天地間好像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鬼使神差的,他想到了一個地方,猛地抬起頭,順著記憶中的方向找去。
八年了,記憶中也不很清晰的路在時間的沖洗下更是模糊。
但最後還是被他找到了,還是那家小酒館,門口的路,門上的匾,全都沒有變。
他漸漸放慢了腳步。
葉泊舟見到他,怔了一下,苦笑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家小酒館,這裡面有他最愛的燒酒和素拍黃瓜。
餘燼在離他還有兩步的位置停下。
此時的葉泊舟也非常狼狽,渾身濕透,披頭散髮,除了一張臉還是好看的像畫中人之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還有平日里濁世佳公子的模樣。
他就那麼坐在門口,這一塊的屋檐是壞的,雨水嘩啦啦的全都淌在他的身上。
這個位置,餘燼想起來,是他當年還是小乞丐的時候坐的地方。
這是餘燼第一次見他狼狽至廝。儘管兩人早已同床共枕多年,葉泊舟在他印象中也一直都是纖塵不染,一袖風流的樣子。
四目相對。
餘燼抬腳走到他面前,伸出一隻手。
葉泊舟遲疑著伸出手,握上他的手,緩慢起身。
兩個人的手都是冰冷的。
餘燼把傘遞給他,慢慢的吐出一句話:「下雨了,我記著你沒有帶傘……」
話還沒說完就被葉泊舟一把拉進了懷裡,用力抱住。
那把傘也掉在了地上,沒有人再去注意它。
餘燼察覺到,葉泊舟的心跳都失去了往日的沉穩,狂亂的跳著。
可他察覺不到,他自己也是。
葉泊舟的懷抱第一次失去了溫柔,雙臂用了很大的力,緊緊的箍著他,勒得他的骨頭都有些發痛。
他也以最大的力氣回抱他。
除了嘈雜的雨聲,清晰可聞的就是兩人粗重的呼吸聲。
良久,葉泊舟開口,聲音十二分的沙啞:「我要大婚了……」
餘燼的聲音聽起來依然平靜,只有葉泊舟能體會那背後的情緒起伏:「嗯。」
「那你……」
「我不準。」
葉泊舟愣了,有些不敢置信般的眨眨眼:「你說什麼?」
餘燼猛地抬眼,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目光里滿滿的灼熱:「我說,我不準!」
餘下的話都淹沒在葉泊舟狂熱的吻里。
大雨依舊下著,有雷聲從遠處的天際滾滾而來,天色漆黑如墨。
雨中兩個人,他們緊緊的擁抱在一起,不顧一切的親吻著,熾熱得好似生命只剩了最後一天。
……
……
經歷了一夜寒意,又淋了近兩個時辰大雨的兩個人,此時浸在熱水中都覺得通體舒暢,再加上內心的滿足,或許沒有再比這更好的時刻了。
葉泊舟仔細的給餘燼洗著頭髮,餘燼帶著潮氣的呼吸落在他的胸口。
葉泊舟一顆心都癢了起來,忍不住低頭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餘燼輕輕睜開眼睛,看著他師父近在眼前的俊臉,渾身的血液都滾燙了起來。
他不禁湊上去,微微張開嘴。
這讓血氣方剛的葉泊舟如何承受得住,頭皮一熱,大舌就溜進了他的嘴裡,勾住他的舌尖,掃蕩他的口腔。
餘燼有些顫抖的圈住他的腰。
「再說一遍,你愛我……」
葉泊舟氣息不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餘燼沒有回答,直接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喉結。
這對葉泊舟簡直就是致命一擊。他猛地壓在他的小徒弟身上,灼熱堅硬的東西抵在餘燼的小腹上。
「這就是師父不在你面前自瀆的原因。因為一看見你,就軟不下來……」
溫潤儒雅如葉泊舟,頭一回如此露骨的說話,讓餘燼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葉泊舟捧著他的臉仔細端詳,溫柔而深沉的目光似乎要將他灌醉。
末了,長長一嘆:「終於等到了——」
餘燼定定的看著他:「師父曾經說的那個讓你一直等的人,是我?」
葉泊舟不禁失笑:「除了你,還有誰?」
還有誰能讓我如此迷戀,靠太近就徹底淪陷,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嚇到你,離太遠又疼痛難忍,整顆心都寂寞起來。
回答他的,是餘燼生澀又堅定的吻。
最後兩個人也什麼都沒做。
唯一和以前有區別的一點就是,這次餘燼也用手替葉泊舟解決了問題。
儘管這對兩人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餘燼是不知道男子之間應當怎麼做,葉泊舟則是不忍。
他還想再等等,他怕自己的愛太過炙熱,會嚇到他的小徒弟。
兩個人洗幹凈了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葉泊舟才和餘燼說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原來,那一晚陸於之叫葉泊舟過去,是他的遠方表妹來投奔他了。
陸於之的表妹人長得清秀,年齡也剛剛好,性格也嬌憨可人,正好今日他在操心葉泊舟的婚事,想著五師弟都這麼大個人了還沒有個家,也算是自己這個做師兄的失職,便想把表妹介紹給他。
於是叫葉泊舟過來吃飯。席間一直在同他講娶妻生子的必要性,又苦口婆心的勸告一番。
葉泊舟面帶微笑,卻半句也不多說,也很少動筷子,只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陸於之覺得他很不對勁,想想又覺得是他不想成親的緣故,便叫表妹去與他親近。
不料,才只碰到了他的袖子就被他閃開了。
「我那時的確沉鬱。掌門師兄有些話說得其實很對,只不過我想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你。我想,我作為一個師父,對自己的徒弟有著這種心思已是極大的罪,總不能再拖著你,拉你下水,耽誤你的一生。你總要長大的,總要離開我去成家立業的,到那時,若我依舊孑然一身,恐怕也是你的累贅。」
所以才一宿都沒合眼,內心與自己激烈的鬥爭著,逼自己離他遠一點,逼自己收回那違背人倫的愛。故意對他冷淡,看著他無措的模樣,何嘗又不是在懲罰自己?
「掌門師兄說給我五天時間,叫我給他個答覆。」
葉泊舟神情複雜的看著他:「若你不來找我,讓我一個人慢慢想通,明日我就會告訴掌門師兄,我同意大婚。」
「那樣我對你便不再有任何的影響,你也不必同我一起負罪。」
「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追上來的。」
餘燼翻身壓住他,低頭嘴唇就貼了上去。
「想都別想!」
葉泊舟承受著他笨拙的吻,微笑一點點化開,就像那十里春風過境,梨花一夜滿枝頭。
從臨時客棧回到下弦門,兩個人都染了風寒。
林絮依舊一臉誰欠了他八百萬的陰沉臉色,給兩人診了脈,開了藥,便匆匆回去睡覺了。
葉泊舟有些無奈:「他似乎總也睡不夠。」
餘燼頗為贊同。
葉泊舟笑了笑,站在床邊摸了摸他的臉:「睡一覺吧,師父去煎藥。」
餘燼抓著他的手,坐了起來,翻身下床,搶過他手裡的藥方就往門外走。
葉泊舟自然攔住了他:「這個師父來就好,你歇著。」
餘燼盯著他:「你也生病了。」
葉泊舟無奈:「師父是大人,沒事。」
餘燼微微皺眉,轉身踮起腳在他唇上輕輕碰了一下,在葉泊舟的獃滯中跑了出門。
「……」
葉泊舟摸了摸嘴唇,啞然失笑。
「這麼懂得怎麼對付我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