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宋微酒一直覺得很奇怪，明明自己撞破了安流被領導罵的尷尬場面，怎麼她還願意照顧自己。

跟了安流兩個星期，宋微酒終於明白了，如果一個人三天兩頭要被領導罵的話，那麼她肯定沒有精力挨個記恨撞見她窘況的人，太多了，根本介意不過來。

不過安流被懟的多了，宋微酒也琢磨出那麼點味兒來，安流挨整未必是因為犯的錯多麼嚴重，而是這群人若有若無的刻意針對，安流挨罵越多，那些人越喜歡挑安流毛病，這是個無法打破的惡性循環。

連列印機卡紙這種應該採購部門背的鍋，都被強行甩給安流，指責她不懂事兒一次性列印的文件太多。

安流每次挨了罵都是那副又慫又悶的二皮臉表情，簡直挫的令人髮指。

「徒弟，我讓你看的書看了嗎？」安流敲了敲宋微酒的桌子。她剛才又被主管挑了個錯處，敲打了一早上。

「看了一半。」宋微酒停下手裡的活，專心跟安流說話，「你老被拎出去罵，會不會被辭退啊。」

安流看見宋微酒一臉擔憂的神色，忽然覺得今天的陽光有些過於明亮，讓人從心裡覺得燙燙的，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他們不敢。」

這話說的有些不同尋常的霸氣，安流一瞬間神采飛揚，頗有些睥睨天下的味道。

然而下一秒安流就又慫成了一隻鵪鶉，小聲問宋微酒，「咱們中午吃什麼呀？叫外賣嗎？小心點別被老妖怪抓了啊。」

6

「呦。」

宋微酒在這個辦公室待這一段時間，也知道一般來說同事拿這個音調九拐十八彎的字當話題開頭都沒什麼好事，幾乎是冷嘲熱諷標準開場白。

「安流就你這半吊子水準還敢帶實習吶？」沈柔嘉的視線在兩個人身上轉了一圈，停在安流手機上打開的外賣軟體上面，「上班時間，你也挺厲害的。」

安流低頭在她抽屜里摸來摸去假裝很忙沒聽見。

宋微酒眯著眼睛望向另一張辦公桌，那邊幾乎所有的同事都湊在一起點奶茶，肆無忌憚。

這是赤裸裸的雙重標準。

「可別把新人帶成跟你一樣的垃圾，那可就造了孽了。」

安流的二皮臉忽然有些綳不住了，她有一個瞬間露出了一星半點的惶惑無措，快的讓人抓不住。

會嗎？宋微酒是不是因為第一天跟她一起走才受到了針對？她是不是……耽誤了宋微酒？

咔啪。

一聲脆響驚動了兩個人，她們回頭看弄出動靜的宋微酒。

宋微酒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手上的塑料杯被捏碎了，水灑了一地。

「抱歉，沒有控制好力道。」話是抱歉的話，表情也是抱歉的表情，但是行為完全沒有抱歉的意思。

宋微酒站起來「咣當」把手裡的半截塑料杯扔進那堆碎片上，水濺起來了點，落在沈柔嘉白色高跟鞋上。然而宋微酒卻像是沒有覺得有絲毫不對，他笑眯眯的問安流，「師傅，咱們拖把在哪放著呢？」

「洗手間。」安流想說什麼，欲言又止的樣子。

宋微酒經過沈柔嘉的停了下腳步，小聲對她說道：「沈小姐，你又不是垃圾車，肩負著清理垃圾的任務，我們在辦公室里怎樣關你什麼事呢？」

沈柔嘉變了臉色，但是宋微酒沒聽她說話，直接去了洗手間。

她的一腔憤怒只好沖著安流來。

安流最擅長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的應付這類無妄之災，熟練的很。

沈柔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咬了咬嘴唇轉身欲走，一直在椅子上扮慫的安流卻站了起來。

沈柔嘉第一次發現安流的身高迫人，就算沒穿高跟鞋，也能跟自己平視。

「沈柔嘉，」安流笑的還是那樣沒臉沒皮，說話慢慢悠悠，聲音不大，「如果我是垃圾的話，一直靠著垃圾才能維持體面的你算什麼呢？你是乞丐嗎？流浪漢？拾荒者？你為什麼不敢把垃圾掃地出門呢？你在怕什麼？」

沈柔嘉定在原地，面色尷尬難看。

「安流你……」

安流定定的與沈柔嘉對視，沈柔嘉這才發現，安流的不著調純粹是因為不在意，當她認真起來竟然讓人有些害怕。

「你什麼？說完啊？」

——你想造反嗎？

沈柔嘉是想這麼問的，然而對上安流有些銳利的目光，她竟然沒膽量直接說出口。

「沈小姐，你怎麼還在這裡？不是上班時間嗎？」宋微酒拿了掃把回來打破了僵局，他往沈柔嘉身邊一戳，送客態度明顯。配合手裡的道具，像是跳過了端茶送客直接進入掃地出門的環節。

沈柔嘉憤憤不平的走了，回頭看這師徒倆的目光近乎怨念。

7

「她再欺負你，就告訴我。」宋微酒的眼睛亮亮的，像是一隻幹了好事等著表揚的大型犬。

安流揉了揉太陽穴，像是在出神。

「宋微酒。」

宋微酒笑了笑，坐在安流手邊。

「你走吧。換個人跟。」

宋微酒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你說什麼？」

「沈柔嘉說的沒錯，跟著我的確沒前途。」安流把她擺弄了半天的抽屜關上，開始把宋微酒的東西塞進一隻紙箱里，「你換個人跟，或者直接換個部門。」

宋微酒把安流的手按在桌子上，「我不走。」

接觸的掌心燙的嚇人，安流的手背有一種灼傷感。

「傻逼。」安流半閉著眼睛盯著地板罵宋微酒，「被人說成跟著大垃圾的小垃圾好聽是嗎？你是不是有毛病？」

「對啊，我有病。」宋微酒點點頭，「不管你說什麼，我就要跟著你。」

安流終於有些理解為什麼女主管看見她就一副血壓飆升的表情，宋微酒跟著她別的沒學會，油鹽不進的本事學去了八成。

她掐著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辦公室鬧出太大動靜著實不好看。

「你是個累贅你知道嗎？我本來工資就不多，你自己算算，你這兩天害我扣了多少錢？」

宋微酒把自己的工資卡掏出來塞進安流手裡。「夠嗎？不夠的話……我下個月還會有工資的。」

安流覺得手裡的卡片重若千鈞，她狠心把那張卡片丟進垃圾桶的時候忽然覺得特別難過，掏心掏肺的難過。

修鍊多年能當防彈衣的厚臉皮，在某個一根筋的傻子的一張銀行卡里潰不成軍。

「滾。」

宋微酒抿了抿嘴，他往前跨了一步，把安流夾在桌子和他的身體之間。

「安流。」他在安流的耳邊說話，熱氣像是一下子沿著耳朵燙進了心裡。「你就會窩裡橫是吧？」

「在別人面前都慫，就會凶我，還讓我滾。」

安流看著宋微酒黑色眼睛裡受傷的神色，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你以為是電視劇還是三流言情小說？我為你好所以趕你走這種套路早就過時了好嗎？還故意罵人？你以為這樣我就會生氣嗎？」

安流手足無措，慌亂的躲開宋微酒的視線。

「沒錯我就是生氣了。」

「我……」

「你自己選，是留下我然後請我喝冷飲賠罪，還是留下我然後請我擼串兒。」

8

安流直到糊裡糊塗的跟著宋微酒去了燒烤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抽了什麼瘋，非要把唯一一個不把她當垃圾看的人趕走，同理宋微酒也想不明白自己犯了什麼病，非得對這麼個廢柴師傅不離不棄。

兩個人反常的沉默寡言，都一邊想心事一邊擼串，倒是一起吃出了那麼點相依為命的悲壯感。

之後安流沒再提過要把宋微酒趕走的話，反而把自己攢下來的多年野路子工作經驗傾囊相授。

宋微酒一條一條實踐下來，慢慢也被坑的上了女主管的黑名單。

於是廣告部的日常就從安流一個人挨罵變成了宋微酒和安流一起在走廊上裝孫子。

不過這樣悠哉的日子也沒有多長，很快廣告部就迎來了一個大客戶。對於小廣告公司來說，這個客戶關乎生死，必須嚴陣以待。

客戶的要求很奇葩，並不是以往那種先指定設計師，再由固定設計師提供方案的模式，客戶要求整個公司一周內提供至少十五個不同風格的方案，要是沒有質量符合的作品，那麼這門生意就此告吹。

整個部門分成了若幹小組，行動力驚人。連安流和宋微酒這樣的廢柴二人組也不得不被趕鴨子上架的重新啟用。

宋微酒對廣告設計沒什麼經驗，他一整天都盯著安流在本子上畫丑乎乎火柴人，活像是在弄什麼武功秘籍。

晚上部門開創意分析研討會，一堆人坐在投影前頭等著，沈柔嘉作為部門台柱子，上台展示自己一天的創意成果。

安流帶著宋微酒縮在最後一排，低調的近乎猥瑣，她戳了戳宋微酒，「你覺得她的廣告怎麼樣？」

「……」宋微酒沉思了片刻，回答道，「ppt很漂亮。」

畫面鮮艷配色優雅，看起來很好看，但是也就到此為止了。掩蓋在完美的表現形式之下的是空洞的核心。

「沒有靈魂。」安流一針見血。

「可是她之前的作品故事核都非常精彩啊，這很反常。」宋微酒一臉困擾，他為了研究辦公室里每個人的風格，把去年一年的策劃案翻了一遍。

安流似笑非笑。「她每次開分析會都是這樣的，但是在交稿之前總能加入合適的故事核心。你猜為什麼？」

宋微酒忽然想起安流那句，「她們不敢趕我走。」

原來安流的自信在這個地方。

沈柔嘉一邊用別人的東西坐穩了首席設計師的位置，一邊還要把人排擠走，未免有些太不要臉的嫌疑。

安流輕輕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9

宋微酒開始守護安流那本糊塗亂抹的本子，有人靠近安流的工作區他就像防賊一樣盯著那人看。

沈柔嘉來找了安流兩次茬，每次都無功而返。

安流欣慰的拍了拍宋微酒的腦袋，「徒弟，幹得漂亮。」

「那是，」宋微酒沖安流傻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有獎勵嗎？」

「走走走，晚上請你擼串。」安流看起來心情很好，難得一臉陽光，因此宋微酒放鬆了心情，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件事背後藏著的隱患。

——安流一直都知道沈柔嘉剽竊創意，為什麼她沒有選擇反抗？如果安流不再低聲下氣任人宰割，那麼沈柔嘉和女主管會聯手做出什麼事？

安流一直心裡綳著一根弦，等著沈柔嘉下絆子。然而沈柔嘉忽然安靜下來，連女主管都不再找安流的茬。

隔壁辦公室的余嘉名來廣告部送文件，他一進辦公室，宋微酒就莫名的緊張了一下，他發現安流的目光一直黏在那個男人身上，看起來格外痴漢。沒想到余嘉名送完文件沒有走，反而沖著他們的辦公桌走了過來。

宋微酒一臉警惕，安流看起來已經宕機，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擺。

「晚上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

宋微酒滿心都是蠢師傅要被人拐賣了的危機感，他拚命朝安流使眼色提醒她剛答應了請自己吃飯。

然後安流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就回過頭去堅定的回答余嘉名，「我今天有空。」

慘遭拋棄的宋微酒內心崩潰。

余嘉名點了點頭，「那就今晚下班時間見，我在樓下等你。」

宋微酒用餘光目送余嘉名走出辦公室，恨不得拉著安流的領子晃，「你這是什麼眼光？」

安流坐下來，臉上的表情有些說不出來的味道，不太像是被男神約了之後高興到痴呆那種表情，「是啊，你說我這是什麼眼光？」

宋微酒識時務的閉嘴不再說話，安流就坐在位置上思考了一下午的人生。

10

晚上宋微酒還是沒忍住開車跟蹤了安流和余嘉名，安流大概是有所察覺，但是並沒有揭穿他。

宋微酒一邊發動汽車一邊唾棄自己。

安流跟誰吃飯關他什麼事？他為什麼要在意這個？這種行為真的很像是陷入戀愛泥潭的智障……他是不是中了安流的毒？

宋微酒開車開的一臉凝重。

等他藏在飯店一顆盆栽後頭鬼鬼祟祟的點單的時候，他忽然有種智商再也回不來了的悲壯感。

安流和余嘉名晚飯吃的異常和諧，兩個人不知道討論了什麼，安流笑的很開心。

這個笑容扎了宋微酒的眼睛，那一瞬間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內心的滔天巨浪到底是什麼了——嫉妒。

他在嫉妒余嘉名。

像是自己的東西被人動過了一樣的那種領土被侵犯了的感覺。

難道他喜歡她？

這個想法像是隕石一樣砸中了宋微酒的腦袋，他覺得有點懵。

整整有十分鐘時間他都無法正常思考。

但安流和余嘉名這邊其實是宋微酒沒有看出來的暗流涌動。

安流冷靜的看著余嘉名的側臉，配合他剛講的那個分寸合理的笑話扯了扯嘴角。但是她發現自己並沒有得償所願的喜悅感。

她暗戀過的余嘉名的形象其實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坍塌成了一片廢墟。

比起精緻的西餐，她忽然想念起燒烤攤濃郁的煙塵和大杯的冰啤酒。

余嘉名紳士的為她倒紅酒，然後狀若不經意的問起她最近的工作狀況。

安流笑了笑，從包里掏出自己的本子。

她終於想明白自己要幹什麼了，她並不是來赴一場期待已久的晚宴，而是要告別過去的自己。

告別那個委曲求全的、愚蠢的、死皮賴臉的自己，無論是工作上還是生活里。

余嘉名翻完本子正要說些什麼，他的手機卻不合時宜的響起。

他接完電話，對安流點了點頭表示歉意，「我這邊突然有些急事，很抱歉不能送你回去了，晚飯的帳我已經結過了，你可以慢慢用餐。」

安流善解人意的點了點頭，附贈一個友善的微笑。

其實哪有什麼急事？無非是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就急著要退場，把全套的戲做完的耐心都沒有。

余嘉名匆匆出了餐廳。

安流收回目光，臉上禮貌性的微笑像是花朵一樣迅速的枯萎凋零，她盯著桌子上凌亂的杯盤發了一會呆。

宋微酒躲在盆栽後面進退維谷，不知道應不應該這時候衝上去英雄救美，還沒想出個一二三四，丟在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響了。

——安流。

他捏著響鈴的手機像是捏著個快爆炸的炸彈，有種被抓包的窘迫感。宋微酒下意識的往安流那邊看了一眼，剛好對上安流的眼神。

要死。

「滾過來接我。」安流對宋微酒做了口型。

宋微酒的腦袋炸了一下，身體卻不受控制的先一步走了出去。

他坐在余嘉名空出來的位置上，剛好正對著安流蔫頭耷腦的一張臉。

宋微酒看見她這表情有些來氣，想把余嘉名揪回來打一頓。

「走吧，我請你吃飯。」宋微酒晃了晃手裡的車鑰匙，「看你晚上這樣子也不像是吃飽了。」

安流眯眼看見了宋微酒車鑰匙不起眼的車標，套在一起的四個圈，「你一實習生哪來這麼好的車？」

「……」

「我找一哥們兒借的。」宋微酒大概自己也覺得這借口單薄的有些不像話，找補了一句，「這不是怕你在渣男手上吃虧嗎，萬一有點什麼情況，救駕底氣也足。」

安流跟著宋微酒上了車，從包里掏出一本筆記本來。

本子里的內容不用看宋微酒也知道是什麼，全是安流畫的火柴人。

「dead line近在眼前。我無論做到什麼地步，都不可能撼動沈柔嘉的權威，但你不一樣，他們不知道你的特點和潛力，所以拜託你，打敗沈柔嘉一次。余嘉名套走了一套創意，但是他們不知道，那個故事不是最優解。」

安流看著宋微酒，目光凝重，「宋微酒，替我打敗沈柔嘉。」

「好。」

10

交稿日這天辦公室里的氣氛十分不同尋常，就像是學校里期末考試前那種躁動不安的氣氛。聽說客戶公司的老總會親自來審核廣告創意，因此所有的設計師都十分慎重。

沈柔嘉坐在辦公桌前塗指甲油，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

安流坐在桌子前頭髮呆，目光空蕩盪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沈柔嘉的確有驕傲的資本，她把一切都搞的很細緻，連手上的指甲油都跟自己的企劃案同色系。安流沒講清楚的故事，到了她這裡，竟然有了一些讓人心動的魔力。

宋微酒卻並不著急，他把玩著手裡的隨身碟，唇角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創意展示不知道是誰排的順序，把宋微酒排在了最後一個，前面的十四組展示完，時間剛好不尷不尬的卡在了午飯的點上。

沈柔嘉覺得志在必得，因此她勸客戶直接結束去吃午飯也沒關係。

誰料到客戶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笑容有些意味不明。「飯就不吃了，辛苦諸位這一個多星期，效果雖然不盡如人意，但是大家也的確付出了努力，那麼期待有機會和大家下一次合作。」

這是明確的拒絕，所有人都呆住了。

沈柔嘉的臉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不知……」

「哦，對了，」客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對沈柔嘉說，「策劃的殼子做的不錯，骨架也還湊合，就是不協調，像是少年的骨骼披了美人的畫皮。」

沈柔嘉的臉色異常的難看，她沒在這個辦公室里受過半點委屈，此時臉上已經綳不住了。

「請您再給我三分鐘好嗎？」宋微酒晃了晃手裡的隨身碟。「我是第十五組。」

客戶的目光在他臉上停了一瞬，點了點頭。

他做了一個火柴人的短動畫。一點也不高大上，看起來還有些蠢萌。

動畫片真的只有三分鐘，一秒都沒多。

播完之後宋微酒也沒多做解釋，就等著客戶宣布結果。

客戶輕輕敲了敲桌子，然後對他說「再播一次。」

11

合約簽完，這事兒算是塵埃落定。

宋微酒的身份算是水漲船高，連著安流這麼一條糊了鍋的鹹魚也翻了身。

沈柔嘉這次跌面子跌的厲害，請了兩天病假沒出現。

以前跟著冷嘲熱諷的同事迅速調轉了風向，開始向他們倆示好。辦公室一片熱絡的氛圍商量慶功宴怎麼吃。

宋微酒和安流兩個人卻都沒有摻和這片熱鬧。

「師傅。」

「做的不錯。」安流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單位聚餐完，我單獨請你吃飯。」

「我有件事跟你說。」宋微酒有些猶豫，「我從明天開始要調一個部門。」

安流怔了一下。

宋微酒要走了……

她把自己滿心沸騰的氣泡按下去，強迫自己不要細想，「那很好，早就該這麼幹了。」

安流扯了扯嘴角，但是她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難看。

「很好。」

安流小聲說，不知道是為了告訴宋微酒還是為了勸服自己。

這天晚上，心比天大的安流第一次失眠了，所有的思緒像是被貓玩過的線團一樣混雜一片。

她睡不著覺，熬夜寫了辭呈。

12

第二天安流剛到辦公室門口就聽說公司高層有大變動，空降了一個年輕高管。

安流興緻缺缺，去找老妖怪遞辭呈，沒想到撲了個空，才知道所有有點職位的管理層都去迎接CEO了。

一大群平常輕易不露面的高管圍著一個人從走廊盡頭的電梯間走過來，安流掃了一眼，忽然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或者是熬夜熬出了幻覺，那個人看起來特別眼熟。

——宋微酒。

他走到安流面前停下，把安流手裡的文件接過來，看清楚封面的一瞬間就把那幾頁紙揉成了一團。

「這是你的任命書，從今天起你就是廣告部的主管，許可權規則會重新制定下發，你記得查收。」宋微酒注視著安流的眼睛，「如果你依然需要辭職，那麼辭呈加長到三千字，按照管理層的標準寫，由我親自審批。」

「30分鐘之後，11樓1153開管理層會議，記得參加。」

這一幕信息量過大，安流當機當場。

宋微酒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髮，「我剛給沈柔嘉發了辭退信，你記得讓她找你交離職報告和人事手續」

「宋微酒……你……」

「我就你說的是那個董事長的兒子。有點不成器，家裡也不放心我折騰一公司，所以把我丟廣告部來了。我怕你對我有意見，所以就沒好意思跟你說。」

安流一直到去開會都暈暈乎乎，進了會議室才發現董事長也在。

安流一想起前一段時間教宋微酒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瞬間覺得更沒有勇氣直視董事長了。

董事長卻相當友好的對她笑了笑。

宋微酒敲了敲桌子，開始主持第一次會議。

跟平常那種和安流插科打諢的樣子一點都不一樣，嚴肅的讓人心動。

安流的心裡一朵一朵的炸著煙花，根本沒聽到宋微酒講了什麼。

宋微酒不知道說了多長時間，停下來宣布會議結束。

「請大家先不要急著離席。」

安流聽見這一句才回了神。

「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沒有完成。」

宋微酒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藍絲絨盒子，打開，在安流面前單膝跪下，「安流，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安流的心裡的煙花忽然變成了核彈，昨晚還摻雜不清的情緒瞬間被夷為平地寸草不生，別人都當她是二皮臉，只有這個男人看見並保護了她敏感的自尊心。

安流聽見自己的聲音。

「我願意。」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