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遂安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臉上浮起嘲諷的神色。

「可憐？」

「不是嗎？軍前議事會最年輕的議事長，多了不起啊。你以為是你穿著軍裝，而實際上是軍裝穿著你，你在沈家的價值就像是軍服上面一顆閃亮的軍功章，多麼精緻，多麼閃亮。」

「那你呢？」沈遂安漠然抬頭，深黑色的瞳孔像是映著深井，「你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作為基層兵，你甚至很難在圖恩特活過五年。等你在荒蠻之地變得沒有價值，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母親就會動手拔掉你這根刺。要是你不幸戰死，事情就更加簡單。你跟家裡作對想要爭取尊嚴？不會有尊嚴的。」

「母親，你管那個Omega叫母親？你不怕白阿姨氣的活過來嗎？」沈東離對上沈遂安的目光，兩個人的視線激烈碰撞，幾乎要迸出火花。少年人總是這樣無所畏懼。「反正我怕我媽會託夢罵我。」

沈遂安的呼吸一滯，看向沈東離的目光終於不再是看一個只會胡鬧的孩子了，濃稠的恨意從他黑色的瞳孔里鑽出來，就像是從深井裡爬出惡鬼。

不愧是親兄弟，講起話來都直擊對方軟肋，如果語言能變成刀子，恐怕此時雙方都滿手是血、遍體鱗傷。

近距離來看，這兩個人的相貌也很相似，深黑色的眼睛、稜角分明的側臉，像是筆鋒一樣的眉毛。只是一個冷的像是沒有照過陽光的黑夜，另一個總是帶著三分和煦的笑意，因此讓人意識不到兩人的身份關係。

洛長河聽到這兩個人開頭幾句就知道這不是自己應該摻合的談話，他悄悄走到一邊去，小聲吩咐服務員等會把這位大人物導得離要結婚的新人遠一點——他真的怕沈遂安隨身帶著熱雷射槍。

樊涯正在另一邊看工人擺弄枝形燈，有一盞不會亮了，他們正在檢修。

工人都是Beta，Omega太過嬌弱，幹不了這樣的活，而自詡高貴的Alpha們不願動手做這樣的工作。

不遠處不知道誰家的小孩子到處亂跑，沒有大人跟著，那個小傢伙屁事不懂的年紀，睜著懵懂的眼睛到處看，過了一會蹭過來牽著樊涯的衣角，想讓他幫忙拿桌子上的喜糖吃。

小傢伙像是個發麵饅頭，從頭到腳圓乎乎一團，可愛的很。

樊涯蹲下來把剛才洛長河遞給他的巧克力遞給這個小崽子，小崽子咧嘴一笑，牙齒漏風。

正在修燈的工人見狀也想逗逗小傢伙，放下了手中的扳手：「小朋友，你家——」

「嘩啦——」

那一秒鐘在視覺上被拉長了，巨大的聲音淹沒了工人沒說完的話，電線斷裂，枝形燈輕微擺動了兩下，從天花板上墜落，漂亮的玻璃墜子還在反射閃爍著金色的燈光，並且因為劇烈的墜落幅度絢爛的近乎妖異。事情發生的太快，洛長河離桌子還有好幾步遠，根本來不及救援。他甚至錯覺在閃爍著的燈光中看見了血色。

穹頂高三米，枝形燈超過三十公斤。

樊涯抱著孩子在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