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中槍的是連岳派。

夜裡，朝廷的十萬兵馬就駐紮在連岳派的駐地附近，一副明早就要進攻的架勢。玩家陣營聚集在連岳派整裝待發。因為參與人數眾多，索性在世界頻道討論起了對策。

有人提議要去刺殺朝廷派來的將軍。畢竟沒有帶兵的，就沒法打了。

落花燈沒出聲。在他經歷過的內測中，並沒有人提出這樣的意見。原因無他，對方陣營的將領也是玩家，根本沒法真正被「殺死」嘛。但是現在，對面的究竟是不是玩家落花燈還不清楚，更多玩家根本不知道對面可能是玩家這回事。這種狀況就讓形式變得微妙起來。

落花燈自然還是跟自己人組隊，看到世界上這個提議之後在隊伍頻道里說了他的想法。

江東月上想了想，「其實可以賭一下。」

「你覺得可以賭是因為對方是或者不是玩家的機率一樣？」一枚小可愛問道。

江東月上點了點頭。

或許一枚小可愛是個遊戲新手，對遊戲的了解不多。但除去遊戲特有的東西，她對人和事的判斷，甚至直覺和運氣方面都不容小看，畢竟人家是事業有成的女博士。

這個時候，一枚小可愛無比清楚自己的發小落花燈剛才的話里側重的意思：他覺得敵對陣營的指揮是玩家。

而以她對落花燈的了解，如果同一件事有機率相同的兩種發展，而落花燈想了更壞的情況，那就一定會發生。這種涉及運氣甚至是氣運的問題，一枚小可愛覺得自己沒法向別人解釋。

落花燈少年時可能還會把實話說出來，但現在他已經學會閉口不提自己都想了些什麼糟糕的發展了。他的「烏鴉嘴」從說一說就靈變進步到了想一想就靈，發現他謎之體質的人卻更少了。

最終六個人用投票來決定，江東月上、屠九和時玖覺得可以賭一次，大漠孤煙覺得都行，落花燈和一枚小可愛覺得對方肯定是玩家。

用不著他們六個動手，就有玩家已經去了。根據傳回來的消息，朝廷派來的將領已經被殺死，當然去刺殺的人也死在敵方營地里了。

屠九露出了「你看吧」的得瑟表情。

而天亮之後朝廷將領再次出現在了軍營之中，並且在整頓兵馬之後率軍攻了過來。很顯然，這是玩家。而且敵暗我明，誰也說不上來朝廷陣營里現在能有多少玩家。

「給你們最後的機會，為朝廷效力，就可以免去滅門。」將領一臉正氣地喊出這句話。

連岳的掌門站在最前邊跟他對峙，「我們寧可做自由的鬼，也不做朝廷的狗。」

「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註定是一場苦戰。

十萬訓練有素的將士，投石車火炮開路。

穿著戰鎧的將軍下令進攻，普通士兵人山人海地涌過來，喊聲震天。連岳的弟子同士兵們短兵相接，縱使他們在人群中可以一敵十，但這是戰場，不論輸贏只有生死，是不拼殺到倒下不會停止的地方。這是冷兵器戰爭的場面。現場見到要比影視作品中見到更為震撼。

連岳弟子四萬五，能在早上四點鐘起來上遊戲的不足一萬五。其他六個江湖門派在線的只會更少。

江湖門派的弟子並不會因為會武功而有什麼明顯的優勢。他們都算不得一流的高手，一樣會受傷，一樣會疼，一樣會倒下。

最早是醫谷玩家震驚的發現被炸死和砸死的玩家不能被複活，緊接著躺在地上的玩家發現即使放棄了等醫谷玩家復活，自願掉級回覆活點都不行。

如果允許玩家復活，這場戰鬥就沒有意義了。落花燈躺在地上，上帝視角看著玩家和連岳派的NPC衝上去為了守住自己的門派而戰。玩家還是NPC，並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大家並肩作戰的時候差別就更小了。

對連岳派弟子來說，哪怕是NPC都是自己平日里門派任務頻繁遇到的師兄師姐，他們有自己的性情和記憶。在失去他們的時候，連岳弟子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絲悲哀。

戰場上沒有人能倖免。

最終，這場慘烈的戰鬥以連岳派被攻破收場。

將軍下令防火燒毀了連岳派的房屋建築，零星來的晚、沒死在戰場上的玩家救回了連岳的部分NPC。直到大軍撤離，躺在地上、成為血流成河的戰場上的一部分的玩家們才紛紛化作一道白光出現在復活點。就算並沒有掉級都彌補不了大家內心受到的傷害。

這一仗打得憋屈。無組織無紀律，各自報團，打死了才發現不能復活。而死後還要眼看著剛才並肩作戰的戰友繼續衝鋒陷陣。

那是一種無力的感覺。明明有機會做得更好，明明可以損失更小，但是……

連岳派的復活點在連岳派的門口，這時候大家一復活，面對的就是燃燒過後的殘垣斷壁。

落花燈如願看到了對面這種畫面哭出來的玩家。就算時玖那種公事公辦上遊戲就是上班的不走心類型，都有些觸動。

一枚小可愛拍了拍落花燈的肩膀，「不行了，通宵還遇上這樣……我下線冷靜冷靜。」

周圍直接下線的人不少，落花燈索性直接對隊里的同伴說：「要不大家都下線休息休息？」

除了大漠孤煙沒出聲，其他人都全票透過。於是大家帶著疲憊的心靈齊刷刷地下線了。

落花燈從遊戲倉里爬出來，才想起來這種很有科技感的東西真的比頭盔先進了不止一點。休眠倉這種東西雖然已經投入市場三年了，但因為適用範圍並不是很廣所以並沒有很多人見過。

遊戲倉就是把頭盔和休眠倉結合起來的產物，甚至是在休眠倉可以進一步研發成為治療倉之前最重要的使用方式了。

不過該泡在營養液里還是泡在營養液里，爬出來覺得自己居然沒準備個毛巾啊浴巾啊之類的東西在旁邊真是太失策了。

還是紀顏朗有先見之明送來了浴巾。

戚聲迎著紀顏朗的目光，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避諱一下。畢竟紀顏朗的目光，充滿了某種成年人才能進行的活動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