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的天空像被水洗過後正在逐漸漂白，鳥鳴聲響起，這座城市除盡夜晚罪惡的鉛華，嶄新的一天要開始了，而有人還一夜未眠。

邵烊拿出醫藥箱，棉簽沾上藥水，塗到方祁穎受傷的地方，他疼得縮了一下，邵烊將他的胳膊拉過來，「別躲。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胳膊脫臼了都是自己接回去的，擦傷抹點口水就好了，除非是要死了，『他』才會給你一點嗎啡，止住了痛感就感覺不到要死了。」

處理完傷口，邵烊蹺起二郎腿，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問，「說吧，怎麼回事？」

方祁穎低下頭，晃著腿不說話。

邵烊放鬆坐姿，盡量擺出一副親和力十足，傾聽的模樣，「我知道你會說話，你和我說了，事情才會解決。」

「……」

軟的不行，只能來硬的了。

「你要是不說我就送你回你嬸嬸那兒。」

方祁穎搖頭，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真是讓人不忍心罵他，所有的問題都是別人的錯，他太會用這雙眼睛騙人了。

邵烊突然明白，方祁穎不開口也許不是不想說，而且不願再次回憶那些殘酷的經歷。

就像把傷疤重新掀開，看到裡面血淋淋的血肉，一遍遍提醒自己是怎麼受到的傷害。

警車包圍了別墅的四周，鳴笛聲徹夜不絕，警務人員在別墅里來回進出取證。

副隊長姚傑西帶著一隊刑警來，他半禿的頭髮亂糟糟的沒有打理，衣冠未整，顯然是剛從睡夢中起來，「該死，我討厭加班。」

相較於姚傑西急急忙忙趕來，柯滄就顯得淡定許多，跟在單孤林身邊的時候，不是沒遇到突發事件，單孤林都能處理的很好，柯滄在很多事的處理上像極了單孤林。

進入書房，中年男人仰面倒在地上，經過一個晚上，染紅地毯的粘稠血液已經凝固了，鮮紅的血跡已經變得暗紅，眼眶眥裂，額頭正中間的有一個血洞，非常精準的射中，子彈貫穿頭部，沒有任何掙扎的當場斃命。

那麼驚恐的表情，要麼是生前看到了什麼特別驚悚的東西，要麼是在自己沒反應前就被殺了。

柯滄注意到死者手捂著胸口，抬起他僵硬的手，胸口也有一個血洞，沒有傷及心臟，如果搶救及時尚有一線生機。

柯滄明顯感覺到不妥，以兇手高超的射擊技術，能一槍斃命為什麼要多此一舉的在胸口也射一槍？

柯滄之前也遇到過一個案件，兇手明明能一刀抹脖的把人給殺了，偏偏要割下死者身上的皮肉，就為了欣賞他死之前痛苦的掙扎。

但用槍和用刀的人不同，從性格上應該更果斷、更冷靜，這麼一槍完全是多餘的。

鑒識人員翻了下手上的資料，「死者，何大為，男，四十五歲，F市市委書記，死亡時間預估在29號晚凌晨兩點到三點之間，保鏢聞到血腥味發現異樣撥打120急救並向110報警，致命傷是被手槍擊中腦部當場死亡，120到場已無生命體征。」

姚傑西蹲下來，看了眼死者的兩處傷口創傷，若有所思，默默低語，「傷口口徑5.8mm，應該是92式手槍……」

不應該啊，這是SDU常用型手槍。

不管他的猜測是否正確，姚傑西在最後的工作彙報中並未將手槍型號寫進去。

何大為的屍體很快被抬下去接受法醫的檢驗。

鑒識人員繼續道，「沒有採集到任何可疑人物的指紋。」

姚傑西訓斥，氣得要跳起來，「足跡、毛髮，什麼都可以，難道是他自己往腦門上開一槍的嗎？再給我去找。」

姚傑西感覺有些頭疼，「書房需要主人的指紋，唯一的窗戶沒有打開的痕跡，這個兇手沒有留下任何一處蛛絲馬跡，這是一樁密室殺人案。」

柯滄站在書房中央環視了一圈，突然看到鹿頭的眼睛有紅光閃了一下，他踩著凳子爬上去取下鹿頭，裡面有個針孔攝像頭，柯滄小心翼翼拆下來，借了外面信息科的電腦，連接攝像頭的介面，屏住呼吸。

「滋滋……」電流透過的聲音，但畫面是黑的，根本沒有任何畫面。

裝了攝像頭卻沒有畫面，這讓人更感覺詭異。

「柯滄！」

柯滄聽見有人在喊他，關了電腦急忙跑回書房。

姚傑西口袋插兜，大喊，「柯滄！」

「姚副您找我。」 儘管表情嚴肅認真，語氣里沒有半點恭敬。

「去查查何書記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人。」

柯滄站著不動。

「還不快去，單孤林沒教好你時刻服從上級命令嗎？」

柯滄這才擺動腿腳，姚傑西手插褲袋，「嘿我還使喚不動小新人了。」

過了一會兒，柯滄再來彙報，「在何書記的電腦里找到貪污受賄的證據，自從他上任期間共涉款千萬餘元，還有書桌底下，有一把手槍，上面只檢測到他一人的指紋。」

姚傑西拍拍手，「好了，可以收工了，我能確定這是一起自殺事件，收工回去了。」

貪污受賄瀆職擔心東窗事發才會選擇自殺，反正有證據還涉嫌槍支，真實是哪位神秘鬼魅所殺，管他呢。

他朝自己腦袋上開一槍，比牽出殺手大佬是誰來得簡單多了。

這起案件在這裡結束是最好的了。

就這樣結束了？柯滄對姚傑西如此不負責任的態度難以置信，明明還沒有找到兇手，怎麼可以妄下斷言？柯滄覺得自己在一座迷宮裡，只要將面前迷惑視聽的障礙推倒就可以找到出口，但是卻有人把路封死了！

邵烊讓方祁穎好好睡一覺，聽到他安穩的呼吸聲，到房間里換下黑色夜行服，取下裝備在身上的彈匣、武器。

不能穿得看起來像要去殺人，實際上他的眼神就像要將人凌遲一般，從浴血之中帶著殺戮之色。

邵烊長腿一伸，跨上黑色機車，風馳電掣般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