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

灼華聞見桃花釀清香的瞬間就清楚，他成精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硃砂一直護著他，醉夢裡模糊的身影一直真實存在。

靈狐生九命，他被重傷後能醒過來，是因為硃砂舍了自己一條命。

閉關前那夜他問他，等到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金陵，去他故鄉看大漠邊關浸血的落日。

他答，再看一次花燈會吧。

硃砂笑了，妖魅而溫暖，瑰色的長髮流轉著冷月光華。

可出關後，他驚恐地發現硃砂脈絡殘破，眼神模糊。

他想起不久前金陵的一場微震，封存多年的山氣外溢。

靈狐命數盡毀，神智不清時他嗜血成狂，只有看見他時，硃砂迷亂的眼神會有一剎清明，鋒利的指尖猛然僵在他頸邊。

硃砂輕聲呢喃他的名字，小心翼翼摟著他，虛弱不堪的身體不住顫抖。

他在害怕。

不可一世硃砂，眼神妖異凜冽的硃砂，孩童一般摟著他的硃砂，卻在害怕。

這一次，換他護他。

蘇然的懷抱溫暖，多年前那次重傷，他疼得無法入眠。蘇然也是這樣抱住他，生怕他亂動扯列了傷口，他一臉疼惜和自責，好像巴不得痛的是自己。

彌留之際，耳邊傳來熟悉的曲調，像是二十年來他夜夜獨立船頭聽到的，從金陵城隱約傳來的清唱。歌女聲線柔婉哀涼，灼華聽著聽著，不知不覺就濕了眼眶。

唯有這最後一次，哼唱這闋古曲的聲音是嘶啞的，曲調歡快的頌婚詞被哼的凄寒，聲音里夾著低沉的抽泣，卻讓他笑出來。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於歸，宜室宜家。

桃之夭夭， 有蕡其實。

之子於歸， 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 其葉蓁蓁。

之子於歸， 宜其家人。

他的笑容最終凝固在溢血的嘴角。

原來你一直記著我。

此生，已足。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