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下機後楚諳去等行李，他讓沈念好好在休息室坐著，給他點了杯熱的蜂蜜茉莉，特意囑咐少放蜂蜜。

沈念隔著玻璃看著這小孩急匆匆往前趕，似乎生怕晚了一步錯過行李。

腿很長，小孩穿了件短款黑呢子，於是那雙腿更加筆直好看；衣服大概是淘寶來的，這孩子來他家後保安那邊才開始才收快遞。

店家應該請他做模特，沈念想，不知這衣服穿在原來那模特身上是啥樣，總之肯定沒這小孩穿著精神。

他又來回打量了小孩兒的腰背，肩跨，修長頸脖還沒來得及戴上圍巾，那條圍巾正掛在他對面椅背上，灰藍的格子。

好看。沈念想。

楚諳推著行李車回來，他剛下飛機這會有點懵，但懵得不算厲害，估計是因為心思都在沈念那裡。

隔得遠，他花了幾秒找沈念，看見他微微歪著頭，身子窩在椅子里，手上還握著喝了幾口的蜂蜜茉莉，擱在腿上。

楚諳心裡一慌，反應過來時手裡已經抓住沈念的肩膀，他行李都不要了，扔半路上，嚇得手都在抖。

「沈念……」

老男人有點迷糊，楚諳那掰蘋果的手勁幾何狀倍增在他肩膀上，痛得他眉頭都皺了。

「恩？」

「……你怎麼了？」

「沒事，我困。」

「……有難受麼？」

「還好，可以放手了。」

楚諳趕緊放開，發覺行李沒在，又趕緊折回去推行李車。

「你累不累？我們坐一會兒，然後打車回去。」

「不用，老林來接，再等十分鐘，路上有點堵。」

於是小孩乖乖坐在沈念身邊，他下意識想握老男人的手，快挨到前又迅速抽了回來。

他看看自己膝蓋上的手，又瞥瞥沈念隨意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手指放鬆蜷縮著。

這些小動作小表情都在沈念眼皮底下。

小孩兒在委屈，他知道。

沈念心裡覺得甜，又有點點可憐。

·

·

出差回來後，沈念又開始不著家。

楚諳氣憤又鬱悶，他幾天難見老男人一面，沈念似乎多長了雙眼睛，總能很巧合的避開他。

而且理由都可隨意了。

——

「我出去吃個飯。」

「我去趟公司。」

「去酒吧玩兒。」

「有美人兒約我。」

「隨意逛逛。」

……

楚諳給他發簡訊，但又克制住自己不能發太勤，電話就更少打。誰知道老男人在哪張床上和別人被翻紅浪呢。

楚諳都快氣死了。

他也只能生悶氣，畢竟他真不算沈念的誰，不能仗著沈念對自己好蹬鼻子上臉。

最近老管家，劉姨，沈念家裡定時來的保潔，每天都能看到小孩兒懨懨縮在沙發里，眼睛動不動就往玄關掃，有點風吹草動就要站起來。

像只等主人回家的小狗。

每天他都給沈念等門，沒一次等成功。

每天晚上都在沙發上睡著，不例外的被起夜的老管家叫醒，迷迷糊糊，滿心控訴回二樓房間睡。

控訴的對象都是沈念。

有次楚諳熬到了很晚，都快兩點了，沈念還不回來。

他的手機界面停在沈念的朋友圈裡，這人太不檢點了，和最近霸屏熒幕的女神吃了晚飯，又是合影又是簽名的，配字是：「遇見好看的姑娘，談了談之後的合作，不知她是否屬意我。」

老流氓！楚諳睜開眼又見這一段，氣得直罵。

談合作就談合作，影視公司抓了點股份了不起啊，投資的片子沒撲過街了不起啊，說這麼曖昧做什麼！

現在還不回家！

底下還一堆沈家的點贊，保安大哥集體瘋狂了，開始死不要臉求女神簽名。

劉姨很開心：「我就喜歡她演的阮如玉，我手機里還有她照片呢。」

管家：「不要吃撐，早點回來，我也喜歡江芷。」

而且他還看見顧昔然的點贊，只點贊，沒評論，但他總覺得老師肯定暗暗私戳了沈念一條，也是要簽名。

……

好過分啊這群人。

楚諳氣呼呼翻了個身，背朝客廳。

玄關大門突然一聲輕響。

楚諳馬上想再翻身，又忍住了，他還沒從剛剛的怨憤里回過神，腦子轉不過彎，怕一翻身就要跳腳臭罵沈念一頓。

沈念沒開燈，換了鞋，一步步走過玄關。

楚諳盯著沙發靠背。

老男人打算上樓，上樓前似乎突然想起什麼，朝沙發看了眼。

楚諳聽見沈念腳步一頓，緊接著朝沙發走來。

晦暗中沈念看著這小孩兒的後腦勺，小壁燈離得太遠，只夠照亮樓梯，這孩子躺在深色沙發上，像陷在黑暗裡。

他離楚諳已經很近，楚諳能聽見他放輕後的呼吸，幾秒鐘後低低一嘆。

這株年少的，美麗的，讓他非常煩心又難以狠心摧折的蘭花，終於睡著了。沈念想。

他俯身，仔細看了眼他的花兒，只能看見柔軟的耳廓，再遠一點，眼睫鼻翼，和他適宜親吻的唇，全部隱沒在陰影里。

給他掖了掖毯子，管家起夜有規律，這時叫醒他反而麻煩。

楚諳的呼吸停了一瞬，他感覺到沈念的鼻息拂過他耳畔，一路酥麻帶癢，攻城略地，疾速侵佔他的四肢百骸。

接著一隻大手揉了揉他頭髮，下手很輕，幾乎能說是克制。

楚諳聞到了沈念手指間終年不散煙味。

驀地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