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目的地是TR，沈念受邀，參與一個電影試鏡，選角要給他過個眼。

路上堵車，沈念攏著暖手寶百無聊賴，楚諳突然給了他一盒草莓，整整齊齊裝在方形玻璃保鮮盒裡，每顆都摘了底部的葉子，而且挑的都是樣子端正好看的，個頭挺大，看著就招人想吃。

他剛剛還納悶一貫利索出門的小孩兒怎麼反常的拎個挎包，米白色的，小孩挎著包更顯小，像學生。

「謝謝。」

沈念本打算吃幾個就算，可他反應過來時已經消滅大半盒了，車流開始蠕動，楚諳開一小段就透過後視鏡偷瞥沈念一眼。

……追尾了要他賠，沈念暗想，可不能再這麼慣著他，得長點教訓，讓他知道開車切勿分心。

沈念顯然不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有多吸引人，他習慣被目光追隨，久而久之，壓根就不把逡巡的視線放在心上。

他明白自己的優勢，這種優勢生來就伴隨他。

也不知為何這小孩的視線偏讓他起了壞心，老想著捉弄捉弄他，嚇唬他，想看他著急。

……別弄哭了就成。

又吃了顆草莓，這草莓個頭太大，他只能先咬一半，再吃下一半，下意識舔舔唇，想繼續吃。

楚諳這回真的不敢偷瞥後視鏡了。

他對老男人有慾望，沈念卻明擺著有恃無恐。

好好開車，好好開車，等這邪念降下來。

「我要濕巾。」

……

「要濕巾。」

天殺的老男人，把手伸進駕駛座與副駕駛的空隙間，掌心向上，手指修長。

楚諳迅速抽了張濕巾給他，然後專心致志，只看前方。

小傢伙。

沈念簡直想取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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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TR後沈念讓楚諳跟著上樓，楚諳明白自己拒絕不了他，點頭答應。

被對方那雙漂亮的眼睛注視著，他幾乎無法拒絕任何要求。

雖然他壓根不想來TR。

好煩，楚諳想，美色從來都是要挾男人的利器，何況沈念是他最中意的款型。

沈念脫了的大衣在楚諳手裡，手心還握著個眼鏡盒。沈念穿了件V領毛衫，露出裡面米色的襯衫領口，發梢微微長了一些，背影彷彿少年。

楚諳嘆氣。

沈念回頭看他一眼，他們在專用電梯里，只有兩個人。

楚諳垂下眼睛，聽見沈念略帶笑意的嗓音，「這麼不樂意？」

好想吻他。

不等楚諳搖頭，沈念又說，「是我逼你來的？」

「……沒有。」

楚諳抬頭，笑了笑，「真沒有。」

沈念莫名覺得有點憋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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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給試鏡專門空出了場地，兩個練習室合並，沈念從另一道門進去，坐好，想到剛剛小孩兒看自己的眼神。

生氣了？覺得挨了戲弄？

可這麼好一孩子也不能一直這樣委屈他。

沈念心不在焉，有點頭疼。

試鏡一共有幾個片段，抓鬮，楚諳推門進來時連著導演在內的一排幾個人表情並不算好，這種有可能帶資進組的小新人最讓人尷尬。

倒是沈念有了點笑意。

楚諳抽到了一場對白。戲裡的江生是個配角，他聰明，冷靜，自持而冷漠，偏偏不得不裝出一副熱情逢迎的樣子跟在他的小少爺身邊。

他的少爺是老來子，足夠得寵，也足夠荒唐，風流多情，江生總得給他善後。

舞女站在江邊等註定要失約的情人，看到江生，眼裡瞭然。

江生鬆了口氣，把內袋的信封遞給她，「小姐收好。」

「謝謝。」女人笑得嫣然，「代我給他問個好。」

江生見多了追著他這個跑腿的死纏爛打求個說法的，一時有點驚訝，對方與他客氣告別，他還愣在江邊。

女人回頭看了眼他。

「怎麼？」

「小姐還有什麼話要帶麼？」

「我沒指望和你家少爺天長地久，」她笑。

「他不是良人。」江生也笑著說了句實話。

他不是良人。

楚諳心裡清楚，所以笑出來了，看著卻讓人難受。

回去的路上楚諳一言不發，專註開車。

沈念沒法子，問人要完草莓要濕巾，要著濕巾還要暖手寶，把自己能說的話硬是都說了一遍。

「……抱歉。」最終他還是開口，他怕小孩兒一直置氣。

楚諳不說話。

「不是演得挺好麼，你本來就該走這條路……」

「老闆。」

小孩兒這麼叫是真生氣了。

「你覺得我不穩當，可以辭退我。」

沈念：「……」

他還能說什麼？

楚諳這個年紀可以不懂事，他不知道，也不在乎許多東西。

沈念卻是明白的，他不想這孩子後悔。

他稍作斟酌，開口，「你不想簽TR，可以簽在寰宇，天影，等等等等，不喜歡作秀，也可以走你的老路，做歌手，跳舞，出專輯，怎樣也比現在強。」

重新走這條路，至少不會受那種噁心的，充滿惡意的嫉妒與構陷，楚諳走到哪裡，別人都要看著點沈念的臉色。

楚諳深呼吸，想把胸腹間的濁氣嘆出來。

「我不想去。」他斬釘截鐵。

「什麼時候想去了再告訴我，」沈念誠懇道歉，「今天是我不對。」

楚諳有種一拳打進棉花里的無力感。

他想盡量在與對方平等的立場上追求沈念。

「為什麼提這個？」他握著方向盤低聲問。

「說過了的，」老男人看著後視鏡朝他笑，「你應該比現在好。」

他笑得實在好看，那雙眼睛溫柔而多情，很難想像會有人能拒絕這樣的沈念。

這樣無情的沈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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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諳自然沒拿那個角色。

沈念有點可惜，但沒再說什麼，反正以後機會有的是。

倒是小孩兒，好像又跟他賭氣了。跟他說話他會回，逗他也會笑，但沈念莫名的就是知道他不開心，在生氣。

……可咋整。

沈念整理不出應對的頭緒，小孩兒的確可憐，可說實話，目前為止真心喜歡過他的哪個不可憐。

沈念只好繼續往外面躲。

他心情挺複雜，這種狀況類似被小情人逼得不能回家，非常新奇。

楚諳算哪門子小情人。

床上的電話響了，他瞟一眼，沒接。

跟著進來一條簡訊。

——明天幾點，我去接你。

沈念點了根煙，手機熒幕只亮了一瞬，又暗下去，時間足夠看清八個字。

過了根煙的時間，他回，「不用，我明天有事。」

發送後打算關機，簡訊卻又進來，小孩秒回，「那你早點睡，晚安。」

沈念忽然想砸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