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宣城傾覆
小說: 卿身相許否 作者:良玹 字數:2201 更新時間:2019-09-22 00:42:58
第二十章 宣城傾覆
在京賦閑半年沒什麼官職可做,一出戰事皇帝倒是第一個想到他,他被封為將軍到徐州平叛。
白肅熙穿上將軍盔甲,在百官目送下領軍馬出征。懂得兵法和親臨戰場完全是兩回事,平日再怎麼從容鎮定的人,也不由得感到緊張,在戰亂結束之前,完全沒有心思再去想其他事。
白相看著已經長大的兒子,眼裡似有要說的話,終於也只是把手放到他肩膀上。
地圖上淪陷的三座城地位居高,戰亂還未抵達藤蹊,百姓早已經向臨近省州遷徙,白肅熙推算藤蹊失守也是時間問題。
經過此處時望著兩岸荒蕪,地上的屍體以及廢棄的盔甲,倖存下來的農民皆是一臉戰後的畏懼神色。
他心裡不太好受,用弓射了野兔,在夜裡生起篝火,一縷孤煙飄在白楊林里。
趙衍已經三日沒有進食,他看到遠處的孤煙,咽下口水,說什麼也要把食物弄到手中。附近沒有村民居住,起初他猜測駐紮在那裡的是蠻夷的小嘍嘍,沒想卻看到錦夏的旗幟。確認不是蠻夷人的奸計後,他拿出證明他身份的虎符,進了將軍營帳里,一雙眼如鷹般犀利將人審視,「你是相府白公子?」
白肅熙感受到此人對他明顯的敵意,拾起官場上的笑容,答道,「正是,肅熙久仰三王爺名聲。」
趙衍見他一副標準笑面虎姿態,想起記憶里白雅臣的那副嘴臉,心中便升起一陣厭惡,語氣也帶著桀驁不馴,「邊疆的蠻夷在長江兩岸四處擄掠,本王追擊蠻夷兵到此處。未料敵人如此奸滑,早在三角地域布下天羅地網,試圖與本王的軍隊同歸於盡。我腹中飢餓見百姓疾苦卻無心進食,沒想到遇見白公子在此燒烤野兔。此情此景,真讓本王有了讀詩的慾望。」
趙衍諷刺地道,「將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這首詩形容軍中腐敗倒也合適,可白肅熙從京城到這裡僅用兩日,幾乎沒有休息,此刻駐紮營帳行事高調也是為得引敵,聽人這麼說著實有些冤屈。
白肅熙沒打算理會不合理的挖苦,很大度地把兔肉遞給面前人,微微一笑,「王爺若不嫌棄,還請和肅熙一起享用野味吧。」
趙衍無話可答,心中暗罵他一聲偽君子,補充體力還是必要的,便接過那人遞來的兔腿,大口地撕咽下去。
白肅熙也咬下手中兔肉,「方才王爺說一路追擊蠻夷到此地,按理說肅熙也是走官路來此。應當碰見他們的士兵,這一路卻不曾見敵人蹤影。」
趙衍皺起斜長濃密的眉,似乎在懷疑他說的話。
白肅熙謙遜地說道, 「肅熙初次參軍,若是碰到他們的軍隊。王爺覺得我此時,還會有心情在這裡吃兔肉麼?」光是血的味道,地上腐爛的屍體就足夠讓人想吐,更何況還要親眼目睹殺戮場面。蠻夷既然已抵達此處,斷然不會輕易撤退。所以他大膽猜測蠻夷沒有進攻,而是喬裝成普通民眾潛入錦夏朝。
徐州近來並無天災地害,突如其來的一場民眾暴動,其中定然有外族人作梗。
趙衍聽他仔細的分析,不得不承認這話不無道理,「他們裝作普通民眾潛入我朝,我們該如何找出這些姦細?」
白肅熙那雙狹長的眼,微微彎了彎,「既然敵人狡詐,我們也不能妄動武力。」
趙衍沉默了片刻,說道,「這隻是你的一己之見,你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是蠻夷人製造了這場戰亂。」
白肅熙垂眸陷入思考,吃完手上的食物,在篝火前用毯子裹好身體,微閉了眼休息。
趙衍看著他纖弱的身體,心想這般纖弱的人若是去了戰場,沒過多久就要哭泣著求饒吧?骨子裡的惡劣讓他想要唬他一下,「在這裡睡著可不好,這裡荒山野嶺,說不好晚上會有野狼。」
白肅熙沒有任何回答,彷彿已經深陷睡眠。
聽說皇帝派去平亂的人是誰後,夏瑾奕心頭跳了一下,竟然是他……那個半年沒見的人,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的消息,這麼說他很快會來藤蹊。
這個時期太守不該隨意離省,藤蹊即將傾覆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他想要守住宣城。
朝廷不可靠,如今藤蹊這種狀況,說不定早已在朝中那些大臣眼裡被劃為一座棄城。藤蹊若被攻陷,宣州很快也會淪為下一個目標。唯有去邵州和永州借兵,才有可能保住藤蹊,他收拾好行囊便決定啟程。
邵州太守蘇懷矜候在府上,他早得了宣州太守會來拜訪的書信。
二人在京城相交就不錯,也是一同被白黨擠壓的對象,他很了解夏瑾奕的為人,猜出在這火燒眉毛的局勢上他來拜訪的用意,倒也不曾找借口推託,當下撥給他一萬兵馬。
夏瑾奕得了兵馬,便去下一處說服鄂州太守。吳璘卻顧於自身安危,不肯借兵給他,夏瑾奕無奈回到宣城。
此年春,杏花開滿了枝椏,屋檐上有燕雀的嘰喳聲,朝廷收到了宣城傾覆的消息。
敵人越過藤蹊直攻下了宣州,宣城太守夏瑾奕,生死不明。
當白肅熙聽到宣城被攻陷時,神色有些怔怔,「怎麼會……這麼快……那人一定沒事的……」
依稀能想起太守府邸里,太守在案前寫字,他在一旁給他磨了墨,那人認真地撰寫文獻。他偶爾也同他開上幾句玩笑話,他說起沈小姐的事,那人態度立即冷下去,後來他再也不敢提起。
瑾奕也同他說起過一兩次,他的父親的事,他父親是一位御史,不知何種原因在他七歲那年便去世了。
瑾奕沒說他便也不去問,兩人就是擁有這樣的默契,無需語言便能照料到對方。古人雲「心有靈犀一點通。」,他與瑾奕從一見面就是能懂得對方的知己。
一襲青衣的人笑意溫潤地同他說著話,他有時也會漫不經心,可那人卻絲毫不感厭煩。這情景彷彿就在昨日,無比熟悉,他伸手想要觸及他的臉,卻感到一陣飄渺虛無,好像是不真實的幻象。
醒來後發覺這是一場夢,分別一年兩年,彼此都會牽掛對方。可若是五年十年,十六年二十年呢……就算記得有過那麼一個人,也僅僅是大海上的波浪,無論之後遇到怎樣好的人都不會有那時的感覺。
每當想起他時,他都把玩著那把他送的扇子。他送給他的東西,除了這把扇子,還有一副字現在被他掛在他的房間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