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平舒城內，百姓叫苦不迭。護城河的感染，導致全城用水緊張，生活遇到了莫大的困難。因為喝的水施了妖氣，免疫能力低下的小孩子甚至出現了畸形。

林九江看著這一切，坐在茶館裡，要了壺清水。那水……看似清透，卻難掩煞氣。他的符咒需投河一個月才能得以生效，是解不了這燃眉之急的。

定是要早日除掉這河妖才好，林九江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木劍，沉默不語。

「林道長。」章渫突然出現，一屁股坐在了林九江的對面。

林九江瞪著他，「你還敢現身？！」

「不然呢？」章渫端起他面前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見杯中是清水，沒有茶葉點綴，有些掃興。

「平舒的河都被施法，你為何這麼做？百姓性命你竟隨意踐踏，簡直惡毒！」林九江越說越激動，「我必將你剷除，以慰藉蒼生！」

章渫從坐下開始便一直盯著他看，柔情的雙目像飲盡三千弱水。

林九江被盯得難堪，他別開眼，暗暗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後來林九江照例去護城河灑符咒，卻見符咒被風捲起飄至空中，憑空消失了。章渫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一身素色，看著同天上的神仙差不多，又添了世間的俗氣。

「林道長又來施法了啊，第二十三天了吧。」章渫淡淡笑道，「有用麼？」

林九江不予理會，隨手換了張符紙。相比之前，河中已可見百許頭魚，有青草浮影，日月倒映。

正是雨歇微涼時，河中躍出一條深褐鯖魚，頃刻落至章渫腳邊。河水四濺，他抖了抖身子，化為了少年模樣。少年唇紅齒白，扎一束高聳小辮，俏皮靈動。他十分仰慕的看了眼章渫，隨後竟是狠狠瞪著林九江。

林九江啞然，不愧是跟著章渫的妖，連道士也不怕了。

「章哥哥，那道士看著就討厭，一副死人臉。」魚妖撅嘴，一臉不爽。林九江不屑道，「若沒有我，你何以在這渾水中生存？」

他拿出收妖瓶，正欲將其收回，不出意料的被章渫擋下了。

「道長，莫非在你眼中，是妖就必須死麼？」章渫面露慍色，他盯著林九江，漆黑的瞳孔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至少你必須死。」林九江舉劍，欲戰。

觥籌交錯間，兩人不知誰先出手誰有防守。意識中林九江只顧進攻，而章渫一味的躲閃。這麼多年來，章渫的妖力早已得到了不可估量的提升。

林九江雖為修鍊奇才，但在修為上終究是章渫要更勝一籌。魚妖在一旁看的暗暗揪心，那林九江每一招都直刺要害，使用的法器也件件兇猛。

不知何時飄起淅淅瀝瀝的雨，泥土的味道，跌宕的落花，林九江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他看準時機，使出全身精力，狠狠刺向章渫。

木劍定在了距離章渫喉間的一粒米處。

西風吹來，將青葉吹黃，將百花吹謝，日日風風雨雨，秋色行不住。

那段時間白晝短暫，黑夜漫長，每每日落西山，黃昏披星而來。章渫倚欄長立，回想起林九江，想起他們的過往。

「你這小妖倒是懂得人情，參悟能力極好，切不可走上岐路。」

「這酒醇香，像你一樣。」

「章渫，你說，何為道，除妖究竟是對是錯？」

「妖患成堆，我竟也中你的招。章渫，此番與你同行，足矣。」

數盡殘鍾，一穟燈花似夢中。

木劍終是沒有再前進方寸，林九江恨恨的抽回，甩袍道，「你這妖物給我施了什麼道，我竟下不了手？！」

他真的猶豫了，剛才一霎那，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忘記了什麼。零碎的往事剝奪著他的理智，他身為道士的正義。難道……自己前世確確實實的同章渫有過一段？

「章哥哥！」魚妖撲過去，一把抱住章渫，擔憂的看著他。

「沒事。」章渫欣慰的揉了揉他的頭髮。半響，他看著林九江的背影，難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