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林東提著一隻雞，買了點小菜，風塵僕僕的去了楊子棋家。

雞不怎麼聽話，林東一直叫它安靜，可它還是果果果的亂叫，讓人生厭。

楊子棋白了林東一眼，提起雞下了樓，去了家屠宰店。而林東只好帶著一丟丟的愧疚，窩在屋裡沙發上，捧著瓜子，瞅著電視。

電視上女主生無可戀的敲打著男主的胸，不停的哭泣，不停的哭泣。最後男主將她抱在懷裡，不停的撫摸，不停的撫摸。

林東皺眉，心道這種情節只適合男女。當年上學的時候，林東手賤刪了楊子棋的種子文件夾，還吃了他點的外賣。他那時從樓下回來，怒目圓睜。於是在友誼還不怎麼雄厚的背景下，他一拳打向林東，連說話也在噴火。

「林東，你這個禽獸！」

林東一愣，頭還有些眩暈，「我怎麼就禽獸了？！」

正當林東還在追憶過去，楊子棋提著打理好的死雞回來了。

差不多幾年了，很少見面，偶爾聯繫，談談往事。自從畢業後，林東回家鄉，他也回家鄉。他們之間隔了幾千公里，遙遙相望，橫跨千萬山河。

楊子棋在廚房瞎忙了一個多小時，才端著煮好的雞出來。他的額上是細細密密的汗滴，黏著他的碎發一股股的。

林東盯了眼這雞，又盯了眼楊子棋。

「畢業了不說聚聚，」林東隨口道，「你怎麼不聯繫我？」

「那你怎麼不聯繫我？」楊子棋咬了一口雞肉，瞅了林東一眼。

林東還想說什麼，卻見他眸里泛起點點漣漪。可能是感覺到有些尷尬，他只好又咬了一口肉，再咬了口肉，來掩飾什麼。直到林東看不下去了，獃獃的問了句，「你咋了？」

「這雞肉太好吃了…謝謝你拿這麼好的雞的，我應該把它養著，生些小雞下些蛋…」

「…」果然，他就是這尿性。

飯飽後，楊子棋把碗收拾幹凈，直接扔在了廚房。出來了就一屁股坐在林東旁邊，搶過林東手中的遙控板，切換頻道。

林東挪了挪位置，「你不洗碗？」

他專註的盯著電視，淡淡道， 「有人洗。」

「誰？」

「我女朋友。」

好傢夥，有女朋友了。

「那她人呢？」

「明天回來。」

林東抓了一把瓜子，邊磕邊說，「我也有女朋友，在老家，下半年就要結婚啦。」

半響，楊子棋轉過頭，幽幽的看著林東，只叫人毛骨悚然，「你有女朋友了？」

「你有為什麼我沒有？」

「誰那麼瞎看上你。」楊子棋嗤笑。

林東一怒，順手一扔，立刻讓瓜子順著他的肉體，從衣服下面掉出來。

「那我也要結婚了。」楊子的語氣有點奇怪。

「什麼是你也要？」林東不解。

楊子棋突然大笑，笑完後又傻瞪著林東。林東只好當他智障，偏頭盯電視了。他以前也是這樣，總是做出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事。

就比如，林東現在說他要走了，料想正常人都會挽留他意思意思吧。沒想到楊子棋伸手攔住林東，那手撐在林東的耳邊，頗有點居高臨下的味道。

「幾點了？」

林東不明所以，配合著默默的摸出手機，瞟了眼道，「十點三十六。」

楊子棋黑著臉，目光越過林東直至他的手錶，沉著聲音，「 我的也是十點三十六。」

林東無言以對，只是這姿勢讓林東略微尷尬。像壁咚，楊子棋雖比林東高幾厘米，但此時林東卻像個女子被他圈在懷裡。

太詭異了。

好在最後他終是恢復了正常，把林東「請」出了門。林東看著他門口貼著一張紅紅的福字，突然想起今天來的目的。

「我下半年結婚。」

「你說過了。」

「是麼，」林東從背包里拿出一張喜帖，塞進了他的手中，笑眼彎彎。

他禁捏著，不言一語。

後來林東下了摟，走在大街上。只是不經意的回頭，楊子棋家的窗戶，有人影浮動。

他一定是在目送自己，看來雞沒有白給。林東很感動，說不定份子錢他會多給點。

畢竟這麼多年的朋友，誰又會計較些什麼。

第二日，林東從酒店的床上醒來，已是十一點了。頭腦昏沉沉的，想了想，這樣回去太沒意思了，不如叫楊子棋帶他去嗨一轉。於是他摸出手機，準備給楊子棋打電話。那頭響了很久很久，才有人接聽。

「喂，楊子棋。你是地主，不請我吃飯玩玩也太不夠意思了吧，」林東佔了主動權，不想讓對方開口，「好歹這麼多年的朋友了對吧？」

楊子棋沉默，久久無聲。

「沒空。」

「明天呢。」

「沒空。」

「後天呢。」

「沒空。」

「哪天有空？」

「哪天都沒空。」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楊子棋。」林東冷哼，然後無情的掛斷了電話。

從他的口氣中，林東似乎聽出了複雜的情緒。猶豫中帶著堅決，拒絕又毫不猶豫。但又能察覺到他的難過和惆悵，不言而喻，那一種百轉千回的刻苦銘心的，自責和憤怒。

這孩紙，林東嘆了口氣，多半是沒錢了。畢竟是有了女朋友的人，女朋友可是會花錢的主。

理解。

後來林東給他的郵箱發了封信，告訴他如何在愛情的面前大徹大悟，如何拿下女朋友最深的抵禦。林東敲擊著鍵盤，淚如雨下，這字字都是真理啊。

然後林東把這內容給林東未婚妻秦秦看了看，她說很好，然後今晚林東就睡的床底，感受了大地的親吻。

大約過了一個月，楊子棋給林東打了電話。那時林東看到屬地是外省的，心裡驀地抖了抖。

雖然看不到楊子棋真人，可是他那低沉的磁性的聲音，林東單純的覺得好聽。

「林東，我失戀了。」他說。

林東的大腦飛速的轉了轉，「你出軌了？她出軌了？怎麼回事？沒錢了？叫你多讀書你不聽非要看什麼…」

「她刪了我的種子文件夾，還吃了林東的外賣。我心裡氣，就是氣。」

「哈哈，你女朋友和我真像。」說完這句話林東感覺怪怪的，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林東，長途很貴的。」

媽的，這才是重點吧。林東把手機從耳朵移到了眼前，才過了兩分鐘。不過想到那個沒錢的人，林東只好高冷的把電話掛了。

緊接著叮叮噹的有條簡訊來了，楊子棋問林東為什麼掛了。

林東回了句，「不是你說長途貴麼？」

楊子棋秒回，「但我沒叫你掛啊…算了，死了也省事。」

……所以林東不明白他今天打電話究竟為了什麼，但是這並不能影響林東的心情。晚上林東陪秦秦去看電影，忍不住在朋友圈秀了恩愛。是兩人的自拍，俊男靚女，看著養眼的很。正美妙著，楊子棋那廝評論一句「秀恩愛，分得X。」

林東極力剋制自己想卷他的衝動，只當這個智障又忘了治療。認識多年，早對他的為人五體投地。

記得有個女孩子很喜歡他，跑到籃球場為他送水。結果他收下了，深情的盯著女孩，末了，說了聲，「你不好看，我不喜歡你。」

女孩石化了幾秒，倒也淡定，奪走他手中的水，恨恨道，「就你美。」

畢竟楊子棋長的這麼帥，可是認識他這麼久，他沒有交往過女朋友。

不過他總是像林東求教追求女孩的技巧。

「你說那個徐某某喜歡吃什麼？」

「女孩子嘛，好吃的都喜歡。」

「那你喜歡吃什麼？」

林東狐疑，但還是回答道，「學校外左拐前一百米的燒烤店裡的燒烤。」

於是，那晚上，楊子棋帶林東去吃了那家燒烤。

「挺好吃的，那下次林我帶徐某某來。」

「不錯。」林東很讚賞，他終於有長進了。

這些都不算個事，他帶林東去看電影，就他們倆男人。他說他要先看一遍，再帶徐某某去的話就能給她劇透。他讓林東陪他逛街，還是倆男人，多沒意思。 他說他要先體驗逛街的樂趣，才能陪徐某某買東西。

後來期末，林東問他徐某某是誰。他在飯堂里，胡亂指了個女孩。「看見沒，就那個，恩，白色衣服的，我們班的那個，唉，我們班的你不認識啊！」

他說的煞有其事，林東信了。

回到家，林東在某個夜晚，陪父母親吃燒烤。林東咬了口牛肉，林東突然回神，我們班沒有姓徐的。

林東很氣憤，又咬了口五花肉。連我都要騙，還做不做好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