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東簡直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他看張潭那一絲委屈又忐忑的神情，再多難聽的話也組織不起來了，好半天才開口道，「我沒生氣。」

張潭沒說話，但眼睛裡寫滿了「你怎麼可能沒生氣」「你要是沒生氣怎麼會拉黑我再也不理我」的意思。

陳東東沒轍地嘆口氣，「我只是想讓你冷靜冷靜，也許你對我的喜歡只不過是因為之前我對你的幫助，或者還來源於我對你的特別，畢竟只有我是你不排斥的同齡男人。」

張潭的瞳孔正對著陳東東的眼睛，一下子竟讓陳東東有種自己會被吸進去的錯覺。張潭字字清晰道，「對，你對我就是特別的。」

「……」陳東東感覺自己和張潭的腦電波壓根不在同一頻率，「我是說，我對你的這種特別其實是兄弟、親人之間的特別，卻給你帶來了愛情的錯覺。」說得像繞口令似的。

張潭不知道怎麼反駁陳東東，他沉默了幾秒，堅定道，「不是錯覺。是愛情的特別。」

陳東東：「……」這人咋這麼犟呢？

二人僵持的時候，窩心的妹妹張玥早就鑽進張潭開來的汽車裡，默默在車內玩手機，時不時豎著耳朵聽一聽陳東東和張潭的對話，聽完了嘆口氣。

哥哥和東東哥，大概是沒希望了吧？回家還是勸勸哥哥，不要再勉強東東哥了，尊重別人的意願才是喜歡他人的前提，既然哥哥已經表達了自己的喜歡，而東東哥也明確地表示拒絕，就不要再做別人的麻煩來源了。

家教甚好的張潭自然也明白這一點，正因為明白，他才更絕望，因為在陳東東明確拒絕後，他便不能再糾纏東東，否則就與死纏爛打的流氓無異。但他還是不捨得，只能沉默地低著頭站在心上人的面前。一向雷令風行的張總在陳東東面前就像個辦了錯事的小孩兒，忐忑地等待著對方的審判。

陳東東咬咬牙，「我確實不……」

張潭轉頭就走了，心裡不知道是逃避還是自暴自棄，不管怎麼樣，他沒辦法聽陳東東說出那幾個字。就這樣吧，明白就好。

陳東東說的話斷掉，眼神複雜地看著張潭離開的背影，他心想，現在就算是張潭走回來，他也說不出那句話了，畢竟他很不想失去張潭這個朋友。可是現在看來，說與沒說，差別不大了吧？

陳東東垂下眼瞼，沒有絲毫擺脫追求者的輕鬆，失落地離開了。

那邊在車裡頭坐著玩農藥的張玥為了不見證陳東東殘忍拒絕自己親哥的場面，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打遊戲上，還把遊戲聲音調到最大，好不容易打完一局，張玥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心道怎麼這麼安靜啊？不會是親哥在默默流淚吧？嚇得張玥趕緊搖下車窗探頭看，結果剛剛的路燈下，別說人了，連個鬼都沒有。

張玥：「……」我他媽的又不會開車，你們兩個有駕照的成年人丟我在這是鬧哪樣！！！

陳父今晚加班，陳東東回到家以後，陳母很快覺察到了兒子的不對勁兒，最具體的表現就是她今天燉的豬蹄兒兒子居然一直都沒啃完！「怎麼了兒子？怎麼這麼不開晴？」

陳東東搖搖頭，放下手裡那隻啃了一半的豬蹄兒，端起稀飯碗，眉宇間儘是低落。

陳母小心翼翼試探道，「失戀了？」

陳東東喝稀飯的動作一頓。

陳母瞭然，「唉，兒子，媽媽懂你。別灰心，不合適就不合適吧。我也知道，你是心理落差太大，畢竟之前你和玥玥談得那麼好，天天出去約會，媽媽看你每天回家都那麼快樂開心，還以為你和玥玥會一直這麼福祉……」

陳東東越聽越不對勁兒，「媽你等會兒。」

陳母還在可惜自家兒子和心儀的兒媳婦張玥分手了的事實，一邊哀聲嘆氣一邊安慰陳東東，順便還擺出善解人意的媽媽形象試圖八卦兒子的分手原因。

陳東東大喝一聲，「停！」陳母才消停下來，埋怨地瞥了陳東東一眼，「突然大叫什麼？嚇死媽媽了。」

陳東東：「……」那是因為我之前讓您停下您壓根聽不見啊！

「不是，媽，誰告訴您我和張玥談戀愛了？我和張玥是純純的兄妹情好不好！更何況她現在還是我的學生！我只是把她當做要照顧的小輩兒而已！」

陳母一臉我已經看穿你了你不要狡辯的神情，「你是我兒子，你翹翹尾巴我都知道你要放屁，別裝了，媽媽又不是不開明的人，再說你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更何況，你前一段時間在家，經常莫名其妙地傻笑，碰上糟心事兒也能笑眯眯地解決，還頻繁地看手機、發信息，你當你媽傻啊？這不是談戀愛我反過來管你叫媽！」

陳母可謂信誓旦旦，把陳東東說得一臉黑線，「您管我叫媽幹什麼啊！總之您別亂猜了！我真和張玥沒關係！」說完不想聽陳母的嘮叨，起身要回卧室，陳母追在兒子後面下結論似的大喊，「不是玥玥那就指定是別人，總之媽敢肯定，你前段時間談戀愛了！」

「砰」得一聲，卧室的門關上了，隔絕了陳母的滔滔不絕，陳東東鬆了口氣，腦子裡卻是一片雜亂。

談戀愛？怎麼可能？他傻笑是因為想到了幫張潭治療的時候出現的趣事兒好麼？他頻繁發簡訊是在跟張潭討論治療恐男症的事宜，約定治療的地點好麼！怎麼就能跟約會、談戀愛之類的扯上關係？！老媽簡直不可理喻。

想著想著，陳東東突然又想到之前張潭被一個男生碰到後的臭臉，忍不住笑了一下，表情立馬僵住，咋回事兒？我咋又開始傻笑了！

這個時候，與張潭相處的一幕幕從腦子裡像電影似的輪迴播放，還配著張潭的音。

「我想追你。」

「你之前說你不會生氣的。」

「對，你對我就是特別的。」

「不是錯覺。是愛情的特別。」

完了。

陳東東痛苦地抱住腦袋。

誰能把我腦子裡的張潭清除出去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