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朽月廿九
小說: 追天鵝的男孩 作者:阿袭 字數:2097 更新時間:2019-09-22 00:53:52
「今天是少爺正式訂婚的宴席,可不準出差錯。」吳望從假山後面經過,試圖繞路到自己的小院子時,忽然聽見他之前見過的中年管家這樣說道。
吳望眼皮一顫,明明想直接離開的,腳卻不聽使喚地停在了原地。
「是,趙管家您放心!」一幹下人把胸脯拍得啪啪響,「我們絕對不會讓袁家丟臉的!」
一幫人隨即散開,吳望沒聽見關鍵的訊息,也不知自己是失落還是鬆了口氣,原本有些焦急的步伐莫名緩下來,忽然不急著將擱在手心裡的戒指送給途哥了似的。
反正這個時候途哥一般都在加班,我急著回去也見不到他……吳望在心底默默為自己奇怪的消極情緒找了個合適的理由。
他回到小院兒,袁殊途果然不在,卻有另一個吳望已經許久未見的人坐在他養的花圃旁,一眨不眨地盯著那些開得無比熱烈的赤色菊花。
「辛、辛姑娘?」實在是吳望從小到大都不擅長跟女孩子打交道,再加上他與辛瑤的第一次會面也稱不上融洽,結結巴巴道,「你來我這裡,有、有什麼事嗎?」
辛瑤頭頂亂毛,身上穿著扣子都系錯了的中式禮服,滿臉狂躁,「我不想訂婚不想訂婚不想訂婚啊啊啊!」
「……」吳望被嚇得一臉懵逼,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試探,「今天是你跟袁清心……訂婚的日子?」
辛瑤詫異地瞥了吳望一眼,隨即忽然賤兮兮地笑起來,一點兒也不符合她大家閨秀的氣質,「我的天,袁哥哥還沒跟你說吶?」
吳望的心裡咯噔一下,藏在手心裡的戒指被嵌得更緊幾分,「說什麼?」
辛瑤捂住嘴巴,壓低聲音,「今天跟我訂婚的,就是袁哥哥啊!」那語氣就彷彿「今天的天氣不錯」一樣平常。
某種不存在的轟鳴炸響,吳望的臉色瞬間蒼白起來,他望著辛瑤那張純真無辜的臉,手心藏著的戒指似乎都有些發燙了,他的腦海中亂作一團,「辛、辛姑娘不要亂開玩笑,我實在是……」
「我哪有功夫跟你開玩笑?」辛瑤長嘆一口氣,「唉,雖然袁哥哥說了,結婚就是個形式,婚後他不幹涉我,我還是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但我還是不爽嘛,總感覺有根隱形的繩把我套住了似的。」
說著說著,辛瑤撅起嘴來,「我得回去了,化妝間的人估計找我都找瘋了,唉,我還想多欣賞一會兒這麼美的花呢。」她說著,從小板凳上起身,卻發現吳望怔怔的,似乎沒在聽她講話,便上前輕輕拍了拍吳望的肩,「你的花種的真不錯!有空我來找你玩!」
直到院門發出「咔噠」一聲鎖死的聲音,吳望才一個激靈,從怔愣中回過神來。
他攤開手,發現自己藏著戒指的手心,已經被刻出一道深深短短的紅痕,那是由於過度用力,被戒指卡出來的痕跡。
吳望重新握緊戒指,仿若無事般將花圃邊被辛瑤坐過的小板凳放回原位,然後進裡屋,掏出手機給袁殊途打電話。
「嘟……嘟……喂?寶貝?」袁殊途的嗓音微啞,尾音帶著柔情的調戲語調,「想我了?今晚自己好好吃飯,我有點兒事忙,不過晚上一定會回去的。」
吳望的喉嚨像卡了異物,喉結上下滾動幾輪,卻吐不出一個字來,他的手指頭無意識地扣動著手機殼的邊緣,待袁殊途那邊被人叫走,匆匆回了句「寶貝晚上見」掛斷通話,吳望才發覺自己的手機殼邊緣都被摳破了。
他恨自己懦弱,恨自己膽小,到這種地步了,連問一句為什麼都不敢問呢?
你有什麼事要忙?是與辛瑤的訂婚宴嗎?你跟我算什麼?
無數的疑問在剛剛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在腦海中爆炸,可卻被一層厚實的壁壘死死地困住了。
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一陣一陣攜著笑聲的奏樂,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吳望的心也像這奏樂聲似的,起起伏伏,無法落地。他的小院兒彷彿同整個熱熱鬧鬧的袁府隔絕起來,結界內是吳望和袁殊途溫馨的小窩,結界外是權威、富庶、強大的袁府,是袁大少爺的家宅。
人在想的多的時候,就會忘記時間的流逝。
吳望聽見院門動靜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的九點多,他的手心還握著那枚戒指,聽見動靜大腦還在停滯狀態,卻在看見袁殊途淡笑的面龐時心臟重重地激了一下。
「寶貝好乖,」袁殊途熟練地放包、換拖鞋,「還真在這兒等我。」
吳望低了低眸子,明明是他該質問袁殊途的時候,偏偏他卻不敢去注視袁殊途的眼睛。
為什麼呢?他問自己。
或許,是我不想從途哥的眼睛裡,得到我不願想的答案吧?
袁殊途非常自然地坐到沙發上,伸手把吳望攬住,吳望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但並不濃烈,尚未開口,袁殊途便自己道,「訂婚宴雖然就是走個流程,也有不少人敬酒,幸好我散得快。」
吳望的身體一僵,下意識地回頭,那雙不知所措的黑色眸子直直撞入袁殊途的眼底。
袁殊途眼睛一暗,對於吳望今日的沉默已經有數了。不過他當初既然做了「事業愛情兩全」的決定,比現在更糟糕的境地與突髮狀況他都預料過,表情自然平靜。
吳望只覺得自己冰涼的耳朵被一隻灼燙的大手搓了搓,搓得熱乎乎的,然後他聽見袁殊途帶著笑意的聲音,「我知道了,寶貝是生氣我跟別人訂婚?」
他側過頭,細細地吻在吳望的耳垂上,貼著吳望的耳朵說道,「你放心吧,我和她將來除了一紙契約什麼都不會有,而我們……」
袁殊途擺正姿勢,認真地注視著吳望,「我們除了一紙契約,什麼都會很圓滿。」
這一刻,吳望深深切切地感覺到,自己剛剛被袁殊途焐熱的耳朵,忽然一寸一寸,冰冷刺骨,蔓延全身。
他下意識低頭,為了避開袁殊途的目光,卻恰好發現袁殊途的左手的中指上,多了一枚鑽石戒指,鑽石戒指是那樣閃耀和奪目,吳望甚至不需要把自己買的戒指從手心拿出來對比,就已經知道自己買的戒指有多廉價和粗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