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運算元一路上慢悠悠，看似不經意，行走速度奇快無比。

黃二郎還從未進過城，前邊說了，他是一隻鄉下妖怪，在山野里長大。

一路上黃二郎驚奇不已，他躲在石運算元的布兜里，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

整齊劃一的青石街，熙熙攘攘的人群，連路邊掛的燈籠都是光鮮亮麗的，不比鄉下，連盞油燈都不捨得點。

「餛飩，餛飩，新鮮味兒美的餛飩，三個銅板一碗兒……」

黃二郎鼻子動了動，好香啊！他口水直淌，腦袋越探越出……

一隻大掌按下他的腦袋，「勞煩攤主給我盛一碗。」幾個銅板清脆地落入瓮中。

「好嘞，您坐！」

一碗熱騰騰的香油餛飩就端了上來，石運算元坐在角落裡，將黃二郎抱了出來，「燙嘴，吹吹再吃。」

黃二郎迫不及待，一口咬定湯匙，美得他咕咕直叫。

從沒嘗到過如此鮮美的吃食！

石運算元摸摸他的小腦瓜子，「不可再偷雞攆狗了，餓了就吱一聲。」

黃二郎鼓著臉，嘴裡裹著小餛飩，心道：我又不是老鼠，吱什麼吱？

兩人解決了一碗餛飩，半飽著肚子又開始尋住宿的地方了。

「不如先去城隍廟借住一宿吧……」石運算元喃喃道，轉身往東邊的城隍廟去了。

黃二郎吃飽喝足舔著爪子，想了想，又抱住蓬鬆的長尾巴，心疼地舔了舔有塊禿毛的地方。

城隍廟香火鼎盛，大紅燈籠高高掛在廟前，有掛單的道士可在此借宿。

石運算元摸索著進了客舍，也不點油燈，先解開布兜放出黃二郎。

「這裡是城隍廟，你可不能到處亂跑，小心被人逮著了。」

黃二郎蹬了噔腿兒，滾進窄小的床鋪里，雙眼閃著熒光，有些嚇人。

石運算元除開外衣，解下道冠，將黃二郎往裡邊推了推，拉過薄被，輕輕拍了拍被子，「睡吧，明早再出去擺攤兒。」

黃二郎白日睡多了，夜間精神得很，翻身凝視石運算元的面容，心中不由嘀咕：還是我俊俏些！

黃二郎嘭地變作黃衣少年，伸出纖長白嫩的手指，戳了戳他的嘴唇，「沒我俊，沒我年輕……還白了頭髮，嘖嘖，真可憐！」

石運算元像是聽見了他低聲嘀咕，長臂一攬，壓住黃二郎大半個身子。

黃二郎推拒不得，氣呼呼地瞪著床帳，睜眼過了大半夜。

天微微亮，石運算元摸索著起床，黃二郎睡得四仰八敞，衣襟都散開了。

石運算元推了推他，被拍開了，「起身吃餛飩了……」

黃二郎迷迷糊糊地爬起身，一頭撞進石運算元懷裡，兩人雙雙倒地。

黃二郎壓坐在石運算元身上，不滿地一抹嘴巴，什麼都沒有！夢中他正在捉雞呢！

石運算元耐心地哄他起來，壓得他老腰都快折了。

石運算元給他掛上一道黃符，用紅繩系著，反覆叮囑他不可取下來。

黃二郎煩悶地撓了撓紅繩，將折成三角狀的黃符塞進衣襟里，鬧著要吃餛飩。

石運算元帶著被他抓住的小妖，一起到城隍廟榕樹底下擺攤兒。

石運算元的家當不多，就一個長幡，一個布兜，和手裡牽著的一頭小妖怪，還是沒見過世面的那種。

第一天生意並不怎麼好，石運算元還是微笑地坐了一天，沒見半分失落。

第二天生意還是這般。

第三天，第四天……

黃二郎不耐煩了，他不要守在這數樹葉了，他要出去玩！城裡那麼大，怎麼可以栓死在一個地方兒。

黃二郎鬧騰不已，嚷嚷要自由身，不與石運算元呆在一塊兒了。

石運算元定定地看他，眼眸里一片虛無，灰濛蒙的瞳孔里倒映出黃二郎不耐煩的樣子。

「城裡很危險，你到處……」

「不關你的事兒，我才不要和你呆在一塊兒呢，你剪了我的毛，還關著我！你太壞了……」黃二郎只記著壞處，半點不提他得的好處。

石運算元仰著頭，聽著黃二郎喋喋不休的抱怨，一臉溫柔，好似黃二郎在與他說什麼有趣的事兒。

「好吧……」石運算元解下綁在他左腿的紅繩，放了他自由。

「你要小心些，這裡不比得村子……」

樹底下日光晃晃，只余石運算元一人坐在那兒，葉子飄落在他的身上。

他喃喃道：「傻妖怪，你又能去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