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幕回到宿舍，老羅丁丁路湛都不在，他一言不發，也不抬頭，默默地開始整理東西，然後用被子把自己嚴嚴實實包了起來，轉向牆壁，很小很小的縮成一團。

十一點半，路湛回來了，帶著一身酒氣，丁丁和老羅手忙腳亂地照顧他，秦幕睜著眼睛看牆壁上貼的壁紙的花紋，這是上學期路湛幫他買的，藍色，有淺淺浮起來的花紋，像海一樣。

路湛醉了，20年來第一次，他此時卻感到異常清醒，他站在自己和秦幕的床邊，就那麼站著，微笑著，看著那個躲在被子里死活不願意麵對的人。他的風度，他的優雅，他的沉穩，他的自製力，他的嚴謹的生活，就被這個人輕易打破，沒有人知道這個人對他的意義有多大，可是現在，他不要自己了……

路線說：「阿幕，你轉過來啊。」

「阿幕，你看著我啊！」

「你怎麼了？」

「你不要這麼膽小好不好？」

「秦幕，你這個懦夫，不接電話不敢和你我說話你他媽都不敢看我了嗎？」

路湛的聲音越來越大，情緒越來越激動，宿舍里的人被嚇到了，根本不敢去勸。

「秦幕，你不覺得你有點太混蛋了嗎？分手說分就分，你他媽也給個理由啊？」

……

「阿幕，為什麼？」路湛最後一句話，已經是近乎絕望的無力。他爬到自己床上，倒了下去，再也沒有動作，也沒有聲音。

秦幕無法抑制的抽泣聲，在安靜的宿舍里，顯得那麼突兀。

秦幕說：「對不起。」

路湛的語氣又恢復了淡然：「你認真的？想分手？」

「對不起。」

上鋪傳來輕輕的笑聲，彷彿在嘲笑什麼一樣，比哭更難聽。「沒有誰對不起誰，就這樣吧，秦幕，還是朋友。」

還是朋友？

曾經是刻骨，怎再泰然處之？

路湛嘲笑自己幼稚的想法。

從這天晚上開始，路湛和秦幕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們又開始了獨自一人的生活。

他們都默契地拒絕其他人的陪伴。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課，一個人散步，一個人，想著另一個人。

他們僅僅在一起一個月，一個月多短，在一起的感覺都不真實，一個月多長，足以養成改也改不掉的習慣。

第五次，路湛已經是第五次在小樹林里碰到秦幕了，他們還是像不認識一樣，走著自己的路。

路湛心裡難受，秦幕在躲他，不在乎何必躲？沒有緣由的分開他都接受了，還有什麼不能接受，他為什麼還要躲？每天早早地離開寢室，到快熄燈了才回來，不抬頭，不說話。究竟是什麼原因，他究竟為什麼？路湛幾乎要瘋了，如果分開是他想要的，那麼分開之後為什麼秦幕還是那麼低沉。他憤怒，他疑惑，他，心疼。

兩人擦身而過的時候，路湛突然伸手，拉住了秦幕的胳膊。

秦幕的眼神中，比驚慌更多的的是傷感和決絕。

路湛說：「我們談談吧！」

秦幕低聲嘆了一口氣：「好。」

兩個人坐著，卻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

對於路湛，他很清楚，談了這一次，說不定以後就是真的陌路了，所以他寧願如現在，靜靜坐在他身邊。

對於秦幕，他不知如何開口，他深知路湛是處女座，有很嚴重的精神潔癖，如果他知道了真正的原因，估計會比自己更痛苦。

還是路湛開口了：「你冷嗎？」

只一句話，秦幕就紅了眼眶。他怕冷，很怕，路湛經常問他這句話，告白那天，在一起那天……秦幕想到之前種種，眼淚還是涌了出來，天很黑，沒有路燈，沒有人，看不見的吧，他看不見我哭了吧？

路湛側過頭看著那個低著頭的人，苦澀地笑了笑，他說：「不想說話？那我說，你聽？」

秦幕喉嚨里哽得難受，掙扎著發出一聲「嗯。」

路湛微微笑著，轉回頭看著前面，有小孩子在不遠處的廣場上練習旱冰。

「秦幕，你知道我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嗎？呵呵，說來奇怪，那天宿舍里的人一塊兒去教室，路過廣場，有一個小孩子溜旱冰撞到你了，頭盔撞到你身上，你當時一下子嘴都咧了，小孩子稀里糊塗就哭了，當時你特別慌，一個勁說對不起對不起，手足無措，明明就不是你的錯，顯得特別傻。」

「從那天到現在，我喜歡你14個月又8天。」

「一個大男人，接受自己喜歡另一個男人的事實，原來沒有那麼難，只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你在一起，呵，我居然沒有那個自信你會接受我。秦幕，你知道余天天跟我說你喜歡我的時候，即使只是個可能性，我已經感到很開心了。」

「跟你表白那天，你轉身就走，我居然怕到不敢追，怕你討厭我，怕你以後都不再理我，晚上給你發簡訊，我打了又刪，最終於給你發出去就自動關機了。根本不知道你收到沒有，我怕走回去和你錯開了，所以就站在公交站不敢走開，等你兩個小時，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結果你穿個拖鞋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