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被禁足了。他也承認自己是衝動了。

何洛母親沒有說什麼接受不接受，夏季理解，他們不恨他，已經是好的。何奉出國前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他說，如果那個人是我哥哥，你要對他好好的，因為從小，他就把爸爸讓給我了，我還不了，你欠我的我不要你還了，一定要加倍對他好。哪怕，以後他回不來。

何洛第一次正視這個弟弟，小他兩歲，從小被寵著長大，卻跟著母親姓了十八年。「他人挺好的。」他對夏季說。

夏季點開一個法國老電影，窩在床上，拍拍床，何洛躺過去。

兩人無言，夏媽媽推門進來，端過來一盤曲奇，看見夏季一個人看電影，他回家之後他們就沒好好聊過。

「兒子，你以前不是不愛吃甜的嗎？」

夏季一楞，故意把曲奇放在他和何洛中間，拿了一塊，又放下：「何洛他低血糖，愛吃這些。」

夏媽媽鼻子一酸，輕輕坐在夏季身邊，試探著摸摸他的頭，見夏季沒有躲才說：「兒子，媽知道你從小獨立要強，媽也知道舅舅的事對你打擊太大，你，你有什麼跟媽說，啊，媽去勸你爸，你不要這麼悶著，好嗎？」

夏季一笑，示意何洛去門口，何洛過去一看，果然夏爸爸就在外面，何洛回頭眨眨眼，夏季不動聲色。

「媽，我沒什麼想不開的，那天在醫院我的確太衝動，可是我說的不是假的。我和何洛真的在一起了，我不是因為誰影響了我，就是因為喜歡他。你們不理解我無所謂，我只求你們不要因為這個覺得何洛怎樣，我現在只想等何洛醒過來，其他的不想談，也沒必要。」

夏媽媽明顯在忍著：「兒子，你跟媽說，就，你真的不是因為恨你爸，恨他們，覺得，覺得舅舅他……」

「媽，我二十了，我知道什麼是感情什麼不是。」

夏爸爸在門外也是心緒萬千，他推開門，夏季也不躲，直視他的眼睛，倒是夏爸爸有點兒失神。

「夏季，我向來很少管你，一直以來我覺得你走錯路是我沒教好，甚至現在都是，可是，我也不想再出現一次那樣的事，爸也老了，也希望家人好好的。」

「爸？」

「明天去看看你舅舅吧，然後買點兒東西去看看何洛媽媽，造孽啊，我們怎麼對得起人家，人家唯一的一個兒子啊。」夏季爸爸老淚縱橫，看得出來他心裡難受，更覺得愧疚，他扶著牆慢慢轉身出去。

夏季能清晰看見他的白髮，他說：「爸，謝謝。」

夏媽媽捂著嘴，肩膀顫抖：「夏季，媽不求兒孫成群了，媽只求不丟了自己唯一的兒子，你說媽還求什麼呢？只要何洛媽媽願意，我們全力去救何洛，只要他能醒，他就是媽的兒子。」

夏季咬著牙，眼淚里看見何洛跪在夏媽媽身邊，很認真很認真的說：「謝謝，謝謝阿姨，謝謝。」

夏季說：「媽，我想吃你做的打滷麵了。」

夏媽媽笑得一臉眼淚，不知道說什麼似的，站起來轉過來轉過去，好久才反應過來：「啊，啊，好，好，媽去做，媽去做。你，你先吃餅幹，啊。」

關門的時候，餅幹自動送到了夏季嘴裡，何洛看著他，眼睛裡全是心疼。

「快吃吧，現在可以吃了。」

……

「你喂我。」

……

夏季回家以後就自己禁足了自己，不出門，不跟家裡人說話，不吃飯，也不笑不哭。

這是第三天。

如果他父母還不鬆口，可能，他就真的撐不下去了。

何洛隔著被子努力抱住他，將臉埋在被子里：「我真是怕了你了，瘋子，我命都要給你了。」

夏季戴著手套，去摸他的頭。

「何洛，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我也是你的，不能不要。」

而醫院裡。

何洛媽媽擦拭著何洛的手，她的頭髮顯露出超越年紀的白，毛巾一點一點擦著，一滴眼淚滴在何洛手上，她去擦，卻越來越多。

終於，她忍不住撲在病床邊哭了起來。

「洛兒啊，媽知道你懂事，什麼事兒都不跟媽說，可是你幹嘛瞞著媽這個呢。怕媽生氣，媽是生氣，媽氣你怎麼這麼不信媽，怎麼不親口告訴媽。洛兒啊，你起來，起來告訴媽，媽只要你親口跟媽說，你喜歡他，媽一句話都不說，當媽的哪有不盼著兒子好的啊，夏季是個好孩子，你說吧，說你是不是喜歡他，你說，媽同意了，孩子啊，媽求你了，求你了，說話，說啊，說……」

何洛撲在夏季懷裡，他感覺到了心臟的跳動，新鮮得像是幻覺。

何洛媽媽沒有看見，病床上的何洛，左手無名指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