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洛睡得迷迷糊糊地，覺得有人進來房間，他下意識嘟囔了一句夏季，實在太困，屋裡也沒開燈，他就又睡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覺得身體被拉扯，他也就醒了，以為夏季又逗他，只能揉著眼睛順著被拉扯的力量往出走。順著樓梯走到一樓，環顧四周，他沒看見夏季，只有在收拾著東西的夏季媽媽。他靠在沙發後面，看客廳里的照片櫃，夏季和他爸爸年輕時候挺像的，黑著臉的時候嚇死人，笑起來有帶著些溫暖。

聽見有人開門，何洛跑過去看，卻不是夏季，他剛準備轉身回屋，卻感覺到那股力量將他往屋外拉扯。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拉出了門外。他看見夏季媽媽將一盒餃子送到垃圾車上的工作人員手上，而另一個人正在將門口的垃圾往車上裝。何洛怔怔的，夏季媽媽經過他往回走，他卻再也挪不動步子，他張嘴叫她：「阿姨。」夏季媽媽當然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她走到屋子裡，關上了門。

何洛有種很不好很不好的預感。

垃圾車開動了。

何洛被拉著往前飛馳，他看見不遠處的空地上有絢爛的煙火，而夏季笑得一臉包容和無奈，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他被拉扯著停不下來，他眼看著自己離他越來越遠，他大聲的喊：「夏季！」

喊聲很大，消逝在肆虐的北風和此起彼伏的煙花聲歡呼聲中。

夏季捂著小妹妹的耳朵，笑成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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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洛被垃圾車拖著在小區里繞了很久，不知道撞到了多少次。

終於，車子停在了小區門口，何洛這才能好好站起來，揉揉胳膊。一抬眼，根本不能思考，踉蹌著走進垃圾車，也顧不得那許多，爬進去。

一定要找到錢包，我拿著錢包，夏季就能找到我，他一定能找到我。

何洛瘋了一樣在垃圾堆里翻找著，一個一個袋子倒出來，刺鼻的氣味，在他聞起來，就像他正在一口一口吃著垃圾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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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今天風太大了吧，垃圾都被吹開了。」

「你管他的，快點吧，這最後一批了，送到站里交班了還能趕回去過個年呢。」

「好嘞，我說夏太太他們家每年都送餃子哈，三鮮的真不錯。」

「知道知道留了你的，你快裝車洗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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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洛感覺到路燈的光變暗，他回頭一看，正迎上一大桶垃圾，將他埋在其中。

何洛只聽見沉悶的關門聲，他感覺到車子慢慢發動，他知道，他離夏季越來越遠了。

一點兒光也沒有，何洛從垃圾堆里爬出來，整個人窩在角落裡，睜著眼，卻什麼也看不見。

他想，是不是就這麼走了？

他想，夏季什麼時候能發現他不在了？

他想，夏季能不能把他找回去？

他想，他和夏季在一起才多久，還不夠呢，怎麼就結束了嗎？

想著想著，他就睡著了。真是被夏季慣壞了，才幾點，就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醒來。

一睜眼，何洛看見滿目的垃圾，在火光里。

是的，他在垃圾場，垃圾場的大火里。

還記得嗎？何洛苦笑著問自己，夏季當初差點燒了錢包，我差點灰飛煙滅。

何洛看著越來越近的火焰，你說，這次我能不能差點兒？

只是一瞬間，灼燒感突如其來，瞬間肆虐全身，何洛跪倒在地上。

夏季，對不起啊，道別都沒有，我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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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坐在計程車上，看著遠處的火光，指甲幾乎要深進手心裡。

「小夥子，這，還進去嗎？」

「師傅，你確定這半個城的垃圾都會送到這裡來？」

「沒錯，小夥子，丟了什麼貴重東西啊，唉，我說算了吧，大過年的，就算破財消災了。」

「……」

夏季說不出話來，手機響了，是父親。

——「夏季，快來醫院。」

——「爸，怎麼了？」

——「何洛出事了，在搶救呢！」

哐當，手機掉在車上。

「小夥子，怎麼了？」

「師傅，城北醫院，麻煩快一點兒。」

眼淚流不下來，估計，這個冬天太冷，太冷，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