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媽媽做了好多好多菜，都是他愛吃的。

爸爸在看新聞，見他回來了，起身去盛飯。

吳惟鼻子有點酸，他想起來報志願時候他和父母那場激烈的爭吵，以及他收到現在學校的錄取通知書時候，母親的眼淚和父親的嘆息。作為兒子，他是不合格的吧，父母在自己身上付出了多少，他不是不知道。果然，是自己太幼稚太任性了吧。

「爸，媽·····「

「回來就好，吃飯吧。「

吳惟默默的吃了三碗飯，早早地洗完澡，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叮咚「簡訊鈴聲。

吳惟打開看：「爸爸媽媽從來不要求你成為人上人，我們給你起名吳惟，是希望你『無為』，我們希望你優秀，但是從來不要求。做過的決定不要後悔，你是我們的驕傲，所以媽媽爸爸相信你，以後會為自己的決定負起責任。或許是我們從小幹涉你太多，以後，你就堅定走你自己的，不要覺得對不起誰，也不要沉溺過去，我們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回家就好。「

吳惟關上燈，回了一句「謝謝。「閉上眼，溫熱的液體就那麼流下來。

臘月沒有別的，就是聚會多，回來才兩天，剛剛看完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舅舅姑媽，老爸的一個老朋友回老家過年，非得聚聚。那個叔叔吳惟見過幾次，非常豪爽的大叔，他的愛人溫溫柔柔的，和吳惟的媽媽是校友，以前也認識，因此兩家關係不錯，只是由於他家住省城，所以很難聚幾次。

吳惟坐在飯桌上瞅著熱騰騰的火鍋吞口水，左瞅右瞅，幾位叔叔伯伯聊得開心，他插不上話，那位叔叔堵在高速上了，菜上了快半小時了，他都餓了。正想辦法控制自己的餓感，突然聽見門口傳來笑聲。

「老吳。哈哈哈哈哈，等久了吧。「

「哈哈，老周，你還說我難約，你這位大老闆才難等啊。「

吳惟長舒一口氣，啊，終於能吃飯了，想著就高興了，笑眯眯地站起來打招呼，卻在看見周叔叔後面跟著的人時愣住：

「耶？周帆。「

周帆看見他，突然就笑，穿過他爸爸過來跟他打招呼。

「同學你好。「

吳惟被他逗樂了，兩位大人也愣了：「你們認識？「

周帆樂呵呵的開始聊他們相遇的事，他說話語氣很誇張，又自帶靦腆，顯得，吳惟想了想，蠢萌!嗯，蠢萌。

大人們也很高興他們的兒子能認識，這一頓飯吃的挺樂呵的，吳惟和周帆坐在一塊聊得不亦樂乎。

「對了老吳，你家兒子在那個學校來著？「

「哦，****大學「

「喲，你兒子不是成績特別好嗎，怎麼······「

吳惟爸爸欲言又止，這時候周帆不滿地說：「爸，我不也在****大學嗎，好歹是個985，說的跟多差一樣。「

吳惟笑笑，打圓場：「當時考得不錯，志願沒報好，沒上第一志願，****大學也很好啊。誒，我們是校友啊。「他對周帆說。

周帆啃著豬蹄，點頭：「是啊是啊，以後一塊兒玩兒啊，哥罩你。「江湖氣息濃郁，被他爸打了一記爆栗，撇撇嘴，埋頭吃飯。

吃完飯大人們在玩牌，年輕人就在打遊戲，吳惟是談戀愛之後才開始玩 ，相比起周帆並不是很厲害。

「你怎麼這麼遜。「周帆得意。

吳惟將空調調高兩度：「我以前不玩啊，因為我前女友才玩。「

周帆打遊戲的手停了一下，又迅速跟上遊戲節奏：「別老提她，都過去了。「

「啊？「

「兄弟我替你不爽她。「

吳惟笑，捶他的肩膀，像所有好哥們那樣：「知道了，教我 。「

他沒看見周帆的笑容，很單純有又得意，像孩子偷了糖。

臘月二十七的時候，高中同學聚會，吳惟本來不想去，然而他又不想顯得自己太介意，所以還是去了。

去了他就後悔了。

這一個晚上吳惟在心裡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髒話說了個遍。

他的老同學，他的前女友，他的初戀，挽著她的新男友的手，在KTV笑得很嬌俏。而他們的同學，全都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看著他們。

吳惟心想自己的人緣真是不好啊，然後不自覺地，酒就多喝了點兒。喝了一杯又一杯，感覺到頭越來越沉，他輕笑，掏出手機給周帆發微信：

——哥們兒，同學聚會太噁心了。

很快對方就回了微信：「囧，你前女友來了？」

——你怎麼知道？

「猜的，你在哪兒？」

——拾年酒吧

吳惟發出去這條消息，等了半天，對方沒有再回。他將手機放回兜里，一口氣喝下一杯啤酒，靠在沙發上，耳邊的嘈雜越來越遠，直到再也聽不見。

「吳惟，吳惟，醒醒，喂，同學，喂。」吳惟朦朦朧朧的，感覺有人在叫自己，感覺有溫度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拍來拍去,卻死活聽不出來他是誰。

「嗯，我是他發小。」

「那個抱歉啊，他今天病了，從醫院跑出來的，我得帶他回去了。」

「謝謝啊······」

吳惟半眯著眼睛，一個人拉起來，那個人將他的手臂搭在肩膀上，帶著他往外走，莫名的安心。

就像一個莫名其妙遺失在密林深處的孩子，林子那麼深、那麼密、那麼暗、那麼安靜。你說一個人坐在那裡，看不到太陽，該有多冷，有多怕。動都不敢動。

還好，你來了。

「周帆？」

「啊？」

「周帆！」

「是我。」

「你丫才有病！」吳惟大著舌頭，對著周帆踹過去，其實腳都沒抬起來。

周帆揉他亂糟糟的頭髮：「是啊，有病才來救你於水火。」

吳惟笑了，傻乎乎的：「呵呵，好哥們。」

周帆無語，伸手打車，奈何他身邊這個人醉態過於明顯，司機們異常默契地拒載。周帆看著第六輛徑直駛過他們的空車，恨恨地甩開吳惟的手：「你自己站好，卧槽，今天難不成還得背著你走回去。」

吳惟愣愣的立正站好，看著背對著馬路氣呼呼的周帆，特別特別無辜地說：「車，坐車。」

「車？哪有車，你告訴我，哪兒？」

「你後面。」

周返轉過身，驚喜地看見一輛空車停在路邊，司機大叔笑得和藹，探出頭來：「同學，去哪兒啊。」周帆那叫一個開心，一個大步上前，就要開車門，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異響。

不不不，吳惟你不會這時候吐了吧，不會吧！

周帆瞪大眼睛，看見司機大叔一秒變臉，關上車窗絕塵而去，他開車門的手僵在半空，像石化。

「吳惟！」

「哦，不好意思忍不住，哇哇呃~

周帆背著吳惟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心想我認識你不到一個星期，幫了你好幾次，上輩子欠你錢啊。

然後他想：

這小子怎麼這麼輕？

他會不會冷？

他，就這麼喜歡那個女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