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公子冷眼看著在水裡掙扎著的謝翎宇，一點兒沒有要出手相救的意思。好笑，人家又沒有叫救命，他還趕著上去救人？

那謝少爺嗆了好幾口水，還在想著，好笑，難不成本少爺還要恬著臉求你救我？死要面子的謝少爺眼看著要往水裡沉下去，而那無常公子一身黑衣，看著他，一臉戲謔。

「少爺，少爺……」

無常公子一抬眼，看見岸邊一個小廝急得跳腳，呵呵一笑:「喂，小少爺，你的下人來救你了。下次不要隨便玩兒水了，娘親會擔心的。」說罷，拂袖縱身，消失在夕陽里。

謝翎宇氣不過，一個「你」字還沒出口，一口水嗆進去，別說說話了，連氣都沒有了。

-

蟲鳴聲聲，不遠處的池塘里，蛙聲陣陣。

謝翎宇裹著一個大袍子，縮在塌上，只伸出一隻手，端著一碗薑湯喝著。

謝正將今日打濕的衣服晾在外面，進來的時候，假裝無意地問:「少爺，我剛尋你的時候，看見的那個黑影子是誰啊？」

謝翎宇一哼鼻子:「那個黑衣鬼？哦，有名氣，無常公子，一個見死不救的。」

謝正一個沒拿穩，手上的茶杯就摔在地上:「誰？無常公子？他他他，他怎麼會在這兒。」

謝翎宇有點兒心虛:「哦，他說這是他們五常教的地方來著。」

「啊？少爺少爺，我，我們走吧，快快回家吧！」

「幹什麼？」

「哎喲我的大少爺，你不知道那個無常公子是個什麼人嗎？」

不說還好，一說起來謝翎宇就來氣，那個人，根本是個狂傲自負的土莽匹夫，見死不救，還落井下石，完全忽視了他自己也是個驕傲自大的性子，更不記得自己自作主張在人家的地盤建了一座竹樓:「他？哼。」

謝安急得團團轉，將門窗全都關好了，才過來，賊頭賊腦地說:「少爺，你最近被老爺關在府里沒怎麼出來，你是不知道啊……」

「我知道，無常公子將誰大卸八塊扔進了糞坑，無常公子將誰活埋在蘆葦盪里，無常公子卸了一個村子裡三十多個人的左手……這說書先生都說濫了。」

謝正看見謝翎宇滿不在乎，一把捂住他的嘴。

「噓，小聲點兒，這可是在人家的地盤。」

「哦。」

「我跟你說啊少爺，可不止這些呢。那無常公子上次去醫館，將那義醫浸在藥壇里，哎喲喲，那叫一個慘。上個月，就上個月，記得枂洲城西那個寺吧，裡面的方丈，就是被他殺得，阿彌陀佛。還有好多個，好人壞人，沒有不怕他的。」

謝翎宇身上已經出了一身冷汗，還強撐著，只是臉色煞白。

「少爺，咱們要不明日先回府？等，等，咱別回來了，好地方又不止這一個。」

謝翎宇看著窗外的竹林，想著那人看著他在水裡撲騰時的冷笑，怎麼看怎麼恐怖詭異，難怪叫無常呢，真他媽是個鬼。

謝翎宇咬著下唇，決定在面子和性命之間選擇性命。

唉，實在不是怕死，他可是謝家的獨苗啊，雖然現在不想娶妻，時候還是得傳遞香火的。

「謝正，收拾東西，天亮出發！」

「好嘞。」

「等等！」

「怎麼了？少爺。」

「你，你快點兒回來，我怕。」

「……」

「你笑什麼，一注香不回來看我怎麼罰你？嗯？」

謝正可是領略過自家主子的整人功夫的，哪裡還敢笑，拍拍屁股走人。

謝翎宇倒在床上，閉上眼就是那個人看著他陰森森的眼睛，睜眼，整個竹屋都顯得詭秘，他暗罵混蛋，將自己裹到了被子里。

-

五常山上。

「二爺，那個在您竹林里亂砍竹子亂修房子的人，要不要屬下找個人去修理修理？」

「老八你很閑？」

「閑啊」

「那就去吧。」

「啊？」老八瞪大眼睛「真去？」

「去，那個謝家小公子，是個對我們有用的人。」

「二爺？您真準備······」

「是，不用多說。」

話說第二日一清早，日頭還不見呢，就見那竹林里兩個少年匆匆離去，只留下一個青青竹屋。

一路上那謝翎宇話也不說幾句，昨兒夜裡做了好幾個噩夢，他現在精神頭差的很。那謝安也並未有多清醒，強撐著在趕馬車，好容易遠遠得看見枂洲城了，眼皮開始打架，馬車晃晃悠悠地就撞到了石頭。

謝翎宇朦朦朧朧地，覺著身子突然歪倒，又突然正了過來，這才發覺馬車差點兒翻了。這少爺的起床氣也不是一般的：「謝正你是欠收拾？你怎麼趕的車？」

半晌沒聽見迴音，他揉揉自己的脖子，甚是不耐煩地掀開簾子：「謝正你是反了天？」話頭卻被自己咽了下去。

謝正被一個一身黑衣的人拎在手裡，旁邊那個冷眼站著，帶著一絲冷颼颼的笑意看著他的，可不就是昨天碰見的那個無常公子嗎？

於是乎，就有了如開頭所見那一幕。

……

你說好巧不巧，這謝公子被人押回家的時候，正好碰見他那個回來看老父親的二叔，他二叔最疼他，卻最看不得他不上進的樣子。更何況他三叔所在的枂洲商聯今日正好議事，一群人碰見他被無常公子壓著，派人過來詢問，這丟臉丟得，整個城都知曉了。

謝尚書這個氣啊，謝老爺脾氣溫和，正愁沒人管的住他這個獨子，就索性給他二弟處置了。

於是，謝翎宇被罰在謝家族堂禁閉一個月，罰抄祖訓四十九遍。

謝翎宇這個性怎麼會忍得，被他二叔打了一頓，鎖在黑屋十多個時辰，老實了，乖乖在族堂抄祖訓，除了謝家幾個長輩，誰也不能見，連謝正也不能。

謝尚書說，就是得治治他這閑雲野鶴不規矩的心。

也因了此，後來他們接到聖旨，須得於下個月迎接那來枂洲的皇帝，謝翎宇一點兒也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