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爺在院子里踱來踱去，焦躁不安，突然聽見小廝回覆少爺回來了，然而面有難色。

謝老爺看過去，只見一個暗青色衣服的男子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後面緊跟著自己的臉色發黑的兒子。

「父親，父親，救人，救阿正。」

謝老爺差人將謝正抬進去，謝翎宇實在是有點兒慌亂，跟著也跑進去。

謝老爺好歹也是在官場混過好些年，他雖然見到范無拘時吃了一驚，也沒有太表現出來。只是在心裡暗自思量自家的兒子如何又招惹上了這人的？又和他是敵是友？

無常公子何嘗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也不動聲色，也並不想多待，客氣話說了幾句，拱手告辭。

謝老爺看著大門，眉頭皺得越來越厲害，轉身準備進房，就聽見大門口傳來嬉鬧，只以為那無常公子又來了，耐著性子轉身看過去，卻被一個人撲了滿懷。

「師傅師傅，有沒有想我啊？錦兒來看您了！」

謝老爺將懷裡的少年拉開，一臉笑容，又帶著些許怒火。

「多大了？堂堂天子，還是沒點兒樣子，一點兒不沉穩。」語氣卻是高興而無奈的。

後頭跟著的謝尚書笑了：「什麼想師傅，你是想你翎宇哥了吧。」

那個硃紅色衣裳的帝王，臉上還潮紅，顯然是跑過來的，笑嘻嘻地：「哪有，我都看，師傅，我翎宇哥呢？」

謝老爺臉上的笑容淡了淡：「後頭呢，皇上等會兒過去吧。」

謝尚書過來：「大哥，怎麼了？」

謝老爺看他一眼，二人了會，皇上也是個看眼色的，一來最近幾天趕路累了，二來想著明天早上好好給翎宇哥哥一個驚喜，也就乖乖地去準備好的房間睡了。

謝老爺這才將今日發生的事說給謝尚書聽，謝尚書也是有點兒忐忑，可是如今聖上南下，雖說不是天下皆知，也難免有心的惦記著。他們只恐怕，那無常教對聖上會有不利，總之，還是避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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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無常山的路上，老八有些走神，范無拘這一路上沒聽見他的聒噪，倒是有些不習慣。

「老八，你今兒怎麼了？」

「啊？我？沒事啊！」

「老八，你跟我幾年了？」范無拘冷冷看著他，他向來對什麼事都無所謂的，不冷不熱，今天倒是有點兒生氣了。

老八眼眶有點兒紅：「二爺，我不是跟您隔閡了，我，我就是自個兒還沒想清楚。」

「老八，你八歲跟了我，你清楚，我把你當兄弟。」范無拘說罷了，也不聽他回答，自顧自往前走。

老八一口氣嘆出來：

「二爺，那叫謝正的小子，可能是我弟弟。」

范無拘停下來，不過片刻，又繼續走：「我替他止了血，傷不重。」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有個親人是好的，你該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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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八在家裡排行老八。

他家是賣蛇的，抓蛇、養蛇、賣蛇藥，他從小體質弱，家裡東房是養蛇的，他受不得雄黃的味道，也就不能像其他兄弟滿屋子跑，乖乖在西房待著。

窮人家的孩子，到了七八歲就要帶弟妹，那時候老十才三四歲，小妹妹剛出生，父母要帶著小妹出門，十弟弟就歸他帶著。

某天他打了個盹，弟弟不見了，他找著找著，聽見東房有哭聲，也顧不得許多，衝進去，將弟弟從蛇堆里抱了出來。弟弟身上是戴了雄黃的，他沒有，被毒蛇咬了，倒在門口，迷迷糊糊聽見弟弟叫哥哥，看見小小的他將蛇從自己身上扒拉開。

不知過了多久，父母才回來，已經救不回來他。

再後來，他就成了無常山上的一個小霸王，羸弱的身子也漸漸養好了，成了范二爺的親信，老八的名字，也就成了他對兒時唯一的留存。

不對，還有一個，怕蛇。

今天碰見那個傻小子謝正，他護著自己的樣子，他抓蛇的樣子，他傻乎乎被嚇哭的樣子。

和記憶里那個小弟弟，漸漸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