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小說: 瘋子無常 作者:牙狐 字數:2242 更新時間:2019-09-22 00:55:48
謝翎宇回到朔州,才知道家裡甚至已經為他準備了衣冠冢,只差辦後事了,范無拘的身份也已經被公開,封了北王,謚號都定了。
謝翎宇也是覺得好笑,死了一次還不夠,又死了一次,當活人多好啊。
進宮面聖的時候,古臨錦也不管謝老爺謝將軍都在那裡,當著太後雍王的面就抱著謝翎宇哭:「宇哥你可回來了,你要是再不回來我能被那些摺子給壓死。」
謝翎宇擰他耳朵:「我活著就能幫你處理摺子是吧?」
古臨錦連忙陪笑:「不是不是,你不知道,你去了西北之後,師傅和大伯父三天兩頭來宮裡,問我消息!我哪裡有什麼消息,這好些天音訊全無,我們都急死了。」
太後過來,很是欣慰地看著謝翎宇:「沒想到,你和拘兒真能幫臨錦解決了大麻煩,以前本宮有些糊塗,你可不要怪罪。」
謝翎宇跪下:「臣不敢,太後一心為了赤古江山社稷,臣沒有理由去怪罪。」
雍王過來將他扶起來:「好了好了,本王看翎宇這些天也應酬夠了,就不用說場面話了,你這回來,定然少不了接風洗塵,先去吃飯,本王等會還想同你聊聊。」
謝翎宇低著頭,實在不想去,又不能推辭,只聽見雍王妃的聲音:「不是都說了翎宇累了嗎?吃了飯就回去好好休息,聊天哪天不行,拘兒的信你也看了,還想聊什麼,老頭子不要太煩人。」
謝翎宇連忙陪著笑,左右為難,好在古臨錦解了圍,說是今夜讓謝翎宇睡在宮裡,細說西北事宜。
其實他們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半夜,睡得香,誰也沒說西北之事。
等謝翎宇和同僚們的酒宴終於告一段落,范無拘也押著恪王回了朔州。
朝中仍舊有不少老臣反對處置恪王,一個一個借口找得漂亮,什麼為了赤古,為了先祖,直到恪王和猛狃的來往書信以及玉真王的文書被擺在他們面前,他們才面面相覷。
愚昧,愚蠢,這群迂腐的老臣,根本不甘心朝政歸於年少的古臨錦,和恪王相互勾結,一心安慰自己這是為了赤古,為了先皇,結果呢?古臨錦將恪王謀害先皇,殺父弒兄的惡行揭露,在早朝上大發雷霆,處置了與恪王勾結的一幹人等,頗有魄力。
這一下,總算是正了朝綱,古臨錦的威望也長了起來,頗得人心。
恪王被幽禁在地牢,范無拘聽了謝翎宇的話,沒有取他性命,一年後他用陶碗碎片自盡,這是後話。
范無拘回來不久,謝翎宇代表謝家去看望他。這真是表面功夫,又不得不做,謝翎宇挑了些茶葉和補藥,還有范無拘不喜歡的亮色綢緞,不急不慢地去了如今重修的雍王府。
范無拘正在花園涼亭聽他父母嘮叨呢,三年多不見,自然是想的,一些話反反覆復說了幾次,還想再說,范無拘煩得不行,沉著臉色看魚吃豆子。聽見謝翎宇求見,臉色瞬間明亮起來,也坐正了,還穿上了外衣,一直瞅著門廊,看見了謝翎宇,立馬起來,還裝著不在意的樣子,說:「左司馬大人怎麼來了?」。
雍王也不是瞎子,氣的鬍子也翹起來,對謝翎宇也沒什麼好語氣。
雍王妃到底還是疼謝翎宇的,她和謝翎宇聊了一會兒,假裝看不見范無拘灼灼的眼色。
「對了,翎宇,上次讓你幫我瞧的人,你再看看?」
謝翎宇愣了會兒,想起來離開之前,雍王妃讓他幫忙選了兒媳婦的畫像,他瞅見范無拘茫然的神情,忍著笑:「好,不過,還是得范將軍自己選才是。」
雍王妃招手,手下的婢女連忙去取,她笑著說:「是了,不過他脾氣怪,我信你的眼光,你選的,一定會是拘兒的好媳婦。」
「啊?媳婦?」范無拘笑起來,詫異。
雍王拍著桌子瞪他:「你這是什麼態度,快三十的人了,還不成家?都是好姑娘,趕快定下來才是。」
范無拘頓時氣血上涌,謝翎宇偷偷給他使了眼色,他才壓著脾氣,坐下來,只是心裡仍舊不爽快,。
二人各懷心事,心不在焉,雍王也不快活,只有雍王妃一個人樂得很,一直看到太陽落山,選了三四個,準備再好好考慮。
是夜,范無拘怎麼也無法入睡,他不是不能看見謝翎宇強顏歡笑與母親交談的模樣,他心裡堵著一塊石頭,蒙著一層濕淋淋的油布,沉得慌,悶得慌。
他坐在景台上,手邊沒有酒,只能痴看月亮。
「今天沒有雪,你看什麼呢?」
范無拘笑,轉身將來人拉到懷裡,靠坐在那裡,那人鬆軟的頭髮散在他懷裡,輕微扎著他的脖子,讓他覺得癢癢的:「你不是也來了?」
謝翎宇掙開他,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復靠著,也不管范無拘在他身上作亂的手,打開帶來的酒就喝,喝了兩口,伸手遞到頭頂,范無拘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又拿過來,一飲而盡。
「無拘,你不要倔強,王爺王妃不是不懂,這是在給你退路。」
「你不用再勸我,我不會娶妻的。翎宇,你心裡也是這樣想的不是嗎?」
謝翎宇側身躺在他懷裡,埋著頭,臉都看不見,悶悶地說:「太自私了,怎樣我都覺得,對不住。」
范無拘摸他的發,輕輕拍他的背,彷彿哄著孩子,他說:「身為男子,喜歡男子,我總不知存在何處,對父母,無後不孝,對家族,有損名聲。若是為了盡人子之責,娶妻生子,對你,對我,都是無法忍受的,更重要的,對我未來的妻兒,也是不公的。我不愛她,不能盡丈夫的本分,對孩子,這樣的家庭也是不公的,我們憑什麼剝奪一個女子福祉的權利,為了我們,為了父母,犧牲誰都不公平。翎宇,你也後悔不是嗎?對王氏,對祈之,你是覺得虧欠的不是嗎?我們已經不孝了,無論如何,只要我們還愛著對方,就已經不孝了。何必再殃及其他人。」
謝翎宇已經在他懷裡痛哭失聲。
是,他對不起父母對不起家族,他更對不起王氏對不起孩子。
他們誰都虧欠,他們也虧欠對方虧欠自己。
可是誰能告訴他們,錯在哪裡。
真的愛錯了人?
他們可以犧牲自己成全別人,誰來成全他們,只不過是愛了,連自己都不能阻止,還能怎麼辦?
是,不能娶,也不能瞞,總歸是罪人,不能再害了旁人。
就真的,真的,不能成全嗎?
范無拘,你知道的吧,你對我,已經如同水,如同米,我不知道你有什麼好,你不是酒也不是糖,可我就是離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