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盡時
小說: 不語 作者:酸酸酸酸酸柚子 字數:2038 更新時間:2019-09-22 00:59:58
「——周時清。」
他就這麼看著我,眼底沒有太多情緒,似乎是習慣了這樣的態度。可那剎那我竟然心疼他,甚至騰不出心情來同情自己。我吸口氣,不看他,問他:「我是你的跳板麼?」
——從同性戀假裝回到一個異性戀。
他說,不是。
於是我也就沒有那麼難過了,畢竟他還說他對我是有好感的,是真的想要好好跟我過下去。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的話。
他說他可以給我想要的生活,除了愛情。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於是周清時開始講他們的故事,從最初到結束。我蜷著身子抱著自己的小腿,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像是重新活過來一樣。
我想起阿季同我說,她覺得周清時眼裡是死的。
我當時笑她,如今才驚覺原來她才是看得最明白的局外人。
周清時記得清楚,關於他同陳唯的點滴瑣碎。他甚至笑起來,說:「他真的蠢得不行,丟過銀行卡丟過包丟過筆丟過鑰匙。後來我實在看不下去,給他買了錢包把東西都歸置好,誰想他後來連同錢包也一起丟了。」
「他喜歡吃魚,我學著做魚給他吃,到最後大家做魚總叫我來。他被魚刺卡過一次,魚肚子的肉就全給了他吃。我去夾,他便打掉我的筷子說是他的,小氣得很。」
「可這些我總歸是要留給他的,我力所能及能給的,便不會吝嗇。」
「他什麼脾性,我最清楚。我生什麼悶氣,他最明白。」
我終於忍不住,問他:「那你們為什麼分手?」
——我實在聽不下去他們之間的甜膩恩愛,好像我是一個插足別人感情的三兒。
「我們倆的事情都是瞞著的,沒想到還是給我媽發現,她當然不可能同意。那時恰逢他有個需要出國的項目,我不可能妨礙他的發展,所以同意了。本想著待他回來,把他領到家裡一步一步慢慢來,哪想被人無意間撞見。我媽把我關家裡,拔了網線收了手機換了號碼,她心臟有問題,我不敢再刺激她。然後她親自和他談了一下午,回來告訴我他同意分手。那段時間大約是我過得最為頹廢又不堪的日子,好像一切都失去了希望,所幸還有一幹好友,把我從那場醉生夢死里拖回來。」
我很想去抱抱他,然後才發現自己是怎樣一個尷尬的身份。我想他大約在等我提分手,可是我不想,只是說:「你先讓我想想。」
他「嗯」了一聲,離開。
我去找了阿季,她揶揄我:「怎麼樣?周清時是不是器大活兒好?」
我一把抱住她終於把這些委屈哭出來,把她嚇得不輕,直問我怎麼了。我抹著眼淚,抽噎著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她。
這下連阿季也沉默了,她問我:「你有多愛他?」
「我不想放棄他。」
於是阿季說:「如果你有把握讓他以後只喊你一個的名字,你就去。」
我說我沒有,卻依舊奮不顧身。
我給周清時發簡訊。
——酒醉以後說的醉話怎麼能當真,我不信。
他沒讓我等太久,只回我說好。
這個好的意思,就是依舊偶爾和我看看電影帶我出去吃吃飯,和我回家看看我爸媽。後來瞧見相敬如賓這個詞兒,大抵就是我們現如今的情形。你瞧你瞧,當真倘若當真熱切,又怎麼捨得只同他發乎情止乎禮?
我媽愈發滿意,晚間進了我的房間同我說悄悄話:「你們定下來了沒?」
我支吾著說還沒。
我媽皺了眉,叫我抓緊,這麼好的人怎麼可以放了他走?
我慘淡地點頭,只怕是他要走,我攔也攔不住。有一種無力感,將我整個人吞噬。
過年的時候周清時陪我回家,恰逢家裡來了別的親戚,於是沒了多餘的房間。我媽說幹脆讓我倆睡一間,反正也是遲早的事兒。
那瞬間我側過頭看見他輕皺起的眉,於是在他開口說話之前截斷他的話:「媽,還是別了。」
我還是捨不得為難他。
最後我和我媽一起睡,儘管我媽是不大樂意的,罵我不懂得抓住機會。那瞬間我簡直委屈得想撲進我媽的懷裡哭,把這些都講出來。我紅著眼眶,然後聽見我媽問我和他做過了沒?
我這才想起來,他總是端著一副謙和有禮的樣子,萬事做得滴水不漏,卻從未和我有過太多親密舉動。雖然過馬路他會走我左邊,下雨會替我撐傘,卻從未主動親過我拉過我的手。
於是這下子我覺得,他的那些體貼也不過是在陳唯身邊做久了,習慣了。大約他的習以為常,成了我的心歡喜。我不過是在陳唯後頭,硬生生撿了周清時的好。
我替他掩著事實,他在人前依舊扮作體貼模樣。
如此下來彼此相安無事,直到我見過陳唯。
我見過他的照片,在周清時的手機里,我叫他給我看看。於是我在他的一腔柔軟里看見他們的合照,二十來歲的青春年少與活力,眼底能看見細細碎碎閃著的光。
那天我去他的公司附近等他。那是周清時生日,他母親講他忙起來總會忘,於是我特意訂了飯店做了蛋糕。
人麼,總是喜歡驚喜,我沒告訴他。於是這驚喜硬生生變成了我的驚嚇。
我沒有跟蹤他們,卻敏銳地察覺到周清時的情緒變化。我們沒有同居,只偶爾吃吃飯看看電影。他做東西很好吃,我總是能把肚子吃撐,如今想來也是託了陳唯的福。
他比往日都要笑得頻繁些。他以前總是雲淡風輕不起漣漪,我說他這樣子總也不笑往後肯定老得快,他也不過是叫我不要想這麼多。可是他笑起來很好看,我甚至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偷拍了一張。
他也開始不耐煩,似乎時間不該花在我身上一樣的迫切逃離。我知道他的歸屬重回,心不在我這裡也是應該的。可是他想等我自己提出來,稍稍減輕自己身上的某些負疚感,不做薄情無義人。
於是我也等,等他提出來。
我們彼此心照不宣,卻又都同時選擇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