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逃罷。

程允這樣說。

逃去哪裡？趙二想，他們是鬼，便是逃去了天涯海角也是天地不容的。

可是程允這樣說，他便助他。

來了道士，在這裡待著萬般躲藏也逃不過那道士法眼。只除了程允，趙二如今便算是無牽無掛。

尋了個無月夜，趙二在前頭探路，身後跟著程允，意欲往南去。

程允很是擔驚受怕，想著會不會遇見那道士，趙二寬慰他:「哪裡來的這麼巧？這個時辰他早該睡下了。」

程允稍稍放下心，卻一轉眼瞧見一個清秀少年。

那少年站在樹影下，程允心下一凜，卻又記得那道士不是長成這個模樣。

前頭趙二在催促著程允，程允方要轉身，便聽見那少年喊道:「趙無言。」

——是那道士！

程允大驚，不知何時這道士身旁還跟了個少年。

他跟上趙二，趙二也瞧見那道士以及他手裡一柄桃木劍。

怎的這樣不湊巧。

趙二心中暗恨，竟這樣碰上了。他抓著程允的手臂往巷子里奔去，故意繞著彎兒只求將那道士甩掉。

哪知那道士竟窮追不捨。

趙無言原是捉拿金華貓，這妖物附身在趙家少爺身上，今日竟生出濃密毛髮來。他將金華貓逼出，只是這妖物極為靈敏，不知藏去了哪裡。趙無言布下陣法，總歸是逃不出永州，且那金華貓一旦觸及陣法便只能束手就擒。

他本是打算先回去守株待兔，哪知阿霄發現兩隻野鬼。

趙二拉著程允，終於沒了法子。他有些法力，想來該是能同那道士抵抗些時候，定能撐到程允逃出城中。

「程允，走。」

趙二道。

程允從前覺得做事要幹凈利落，當斷則斷。只是現如今事情落到他自己身上了，此情此景下他當真不願走。

他搖頭，捉著趙二的手。

然後他求那道士:「我們不曾作惡，也非惡鬼，只求你放過我們。」

趙無言冷笑:「每隻鬼死在我桃木劍下時都這樣說。」

如此便再無迴旋餘地。

程允幾乎絕望。

如今大限將至，他才覺得自己從前浪費多少光陰，他只恨不曾同趙二遊歷山川河海，只在永州這小地方待著。那時趙二帶他下陳州，如今想起來竟是不可多得之年華。

趙二仍舊不肯死心，叫程允走。

程允搖頭，只捉了他的手跟在他身旁。他又豈能獨活？

趙無言舉起桃木劍，催動符咒。

「趙無言，放過他們罷。」阿霄猛然出聲，阻了趙無言動作，「放他們去投胎。」

嘖嘖，這心軟的小人蔘。趙無言嘆，道:「好。」

既今世已矣，來世為期。

呀，這位公子好生面熟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