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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仙

    又名《三界眾生》(據說是仙及各路生物的關係,生物是什麼鬼,欲知詳情請用心品嚐)短篇合集,請放心食用。 其中有be的故事,不喜慎點。

    淵流雨

    小說: 與仙 作者:紫艺狂 字數:8910 更新時間:2019-09-21 09:01:28

    「爹爹,他們都說雨兒生如落雨,無根無源,是沒娘的野孩子,還拿石子扔我,我好難過,往後再也不和他們玩了。」謝雨燃嗲聲嗲氣地哭訴近幾日的遭遇,愈覺得委屈,「雨兒說娘親很美、很美,可是他們也不信,爹你說娘是不是很美啊?」

    「雨兒不哭,哭了就不可愛了。」謝轅說著稀鬆平常卻是平日里最為管用的話,可今日卻如何也起不得作用,懷中之人反而越哭越凶。

    「反正娘親看不到,再可愛又有何用。」謝雨燃小大人一般反駁謝轅的話。

    「你都成小花貓了,一點都不可愛,丑了爹就不要你了。」謝轅略帶嚇唬的話語中暗藏偷笑之意。

    「不哭,不哭了,雨兒不哭了,雨兒會乖乖的,爹別丟下我。」謝雨燃收住掛於眼角的淚,依舊斷斷續續地抽泣著。

    「這才乖嘛。」謝轅細心溫柔的撫摸謝雨燃的柔發,眼中溫情難以言喻,愈加襯托他出塵又入世的別樣氣質。

    這一年謝雨燃五歲。

    「爹,快看,雨兒長好快哦,都快超過你了,可為什麼你都不長大呢,都沒有隔壁林大叔那樣的大鬍子,也沒有村頭李老頭的白頭髮和深皺紋?」謝雨燃在鏡中端詳著謝轅經久不變的臉。

    「許是老天眷顧於我方才給了我這些年不衰的容顏吧。」謝轅自知這五年自己容貌全無異樣,不過歲月於他而言有時就是那樣殘忍,也是他註定的一世無異卻又一世難易的痛。

    「爹會一直很年輕,爹是雨兒見過的最美的人。」謝雨燃嘖嘖點頭。

    「傻孩子,爹總有一日會老的,你娘親才是最美的,是這世上最美的。」

    「可是我都沒見過她,雨兒不管,等我長大就要娶爹,送你十里紅妝,可好」謝雨燃充滿期待地看向謝轅,而謝轅卻滿頭黑線,尷尬地不知說何。

    「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

    實在被糾纏到無法擺脫之時,謝轅一臉正經地說:「哈哈,爹可是男子,怎可開這般玩笑,雨兒將來必能擁有如花美眷,而爹總有一日會老去,雨兒乖。」還是一樣的動作,謝雨燃一樣受用,貪婪地享受謝轅的愛撫,卻從心底不明謝轅口中之言,又不敢言說,孰是孰非多年後必見分曉。

    這一年謝雨燃十歲。

    「爹,明日便是我進京趕考之日,你可有何要囑咐於我的。」

    「記住爹雖希望你能金榜題名,但莫給自己太大壓力,不行就回來,爹養你。」其實我更想讓你安留此處,至少爹還能守你一輩子。而後半句話又該怎麼言說,必得深埋心中。

    「爹放心,此一去我可抱著必中之心,你且等著那一日,我一定用大轎將您接入狀元府。」謝雨燃十足的信心,卻更盼著父親的哪怕一絲絲的不舍,想來這一切皆是奢望。

    「好,我等著。」心卻只能說,你功成之日便是我離去之時,若是往事可以重來,真希望從未遇見過那個笑得那般天真無邪的你,只願你一輩子都是那個無憂的孩子。

    這一年謝雨燃二十弱冠,成年之禮後便踏上赴京趕考之路。

    張榜之日,謝轅不曾隨人魚貫而出,只一人於房中收拾包袱,留一封書信便匆匆離去。

    自從有了謝雨燃,謝轅便移居現下的住處,甚少出門,隻身一人撫養一個孩子,終日只以些許字畫謀生,日子卻也不見清貧,反而顯得謝轅深居簡出的神秘莫測,尤其是他遺世獨立的不老童顏,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引得這個小村莊上村人的紛紛議論。

    這一日的出門,謝轅早有預感,只是不想竟來得這般快,路上些許知曉當今狀元為誰的人對他報以欣羨的神色,偶爾也有人喊上一句:「小謝啊,你家雨兒有出息啊,你這拿著包袱是要去享福的吧,怎麼不等他來接啊!」而謝轅只是一笑了之。

    「爹,雨兒回來了,雨兒接你來了。」入門的謝雨燃感受的是滿面凄寒,迎他的第一人是桌上的辭別之信,上書:雨兒,你已得願,仕途之路無限,他日尋一門當戶對之人成家,必能妻賢子肖,而爹不想在晚年與你平添煩惱,爹不願你愧疚索性自己去尋一處安寧之處安度殘生,不用擔心爹,若爹得空,會去看你,也希望可以在那時見到我的孫兒,而我委實不願面對那種深鎖人心與人身的官門,雨兒別內疚,爹只是也要尋找自己所要的,就如你考取功名一般,別找我,不然我會不忍拒絕你的,別讓我為難,照顧好自己,早點成家,爹會祝福你們,為你默默祈福。

    「你什麼都不懂,這分明是陷我於不孝不義不仁啊,爹,您真狠心,您好自私。」謝雨燃一甩衣袖,揮去淚水,一種他不願為他人而流的東西,若是我的成就沒有你,又有何意義,爹,你終究比我狠心,從小就比我心硬,原來一切不過自己的奢望而已,謝雨燃終究只能那樣說服自己半死的靈魂,拋下那封連字都顫抖的信,而他卻未曾注意,那張紙上明晰的水印與褶皺,徒留一地凄涼。

    「我怎會不懂,就是因為太懂才選擇離開,就是因為太懂才希望你一切安好,一世長安。」

    躑躅徘徊,不過幾里腳程,謝轅才發現他終是離不了這個讓他笑,讓他氣,也讓他獨自流淚的地方了。只在謝雨燃回京之後,他便重新回到這裡,只是看到那張被揉碎的信紙,看到散落一地的桌椅,他已然猜測出當日謝雨燃崩潰的樣子,他很膽小,所以不願當面道別。但終是因為在乎,便只能放歸他自由。他知道這輩子只能守在這兒,直到青絲易白髮,直到魂飛意散也許都會牽繞這片他心中永遠的安身之所。

    分別的第一年:

    謝雨燃官至正三品,媒人踏破門檻,卻一一遭拒。

    謝轅依舊與文墨為伴,只是少了照顧某人一事不免顯得有些許的空閑,一年終究太漫長,想著也許他的雨兒已經成家立業,已經忘記這個偏僻的角落和他的父親還是會有些許的失落,即便是他自己斷送了天倫之樂的機會。

    聽聞謝雨燃已經與宰相之女定親之時,作為父親,他很欣慰,作為謝轅他卻一直悶悶,面對周遭人對他的非議,思及為何他是最晚知道的人,最起碼他的雨兒也該回來看看,莫非這裡就這麼不值得留戀嗎?曾今說過的話雖是戲言,他卻銘刻心上,抱有幻想,也許在旁人眼中那樣的感情是畸形的變態的,卻讓他珍重著,默默地將他藏於自己心中,與歲月同壽。

    只是這樣一年的離別、一年的思念終究太難熬。

    等待自己老去,怎奈時間這般漫長,長得他有點等不了,忍不住想要見見那個天真的笑,那張即便長大都不失純真的臉,那個成日以身高為由說自己不是他親生孩子的人,那個俯視自己卻總是像孩子般撒嬌的人,不知道那個宰相之女相貌、品行如何,一切的一切他都記掛著,卻依舊只能在遠處獨自對著舊日的畫像暗自傷懷,抑或是偷偷用欺瞞所有人的法術,感知雨燃的近況,卻因著沾染人氣已久,無法真切地感受所有,往往忽略掉許多重要的細節,直到連往常感知對方畫面的靈力都難維持。

    睹物思人,物是人非,奈何休。

    分別的第二年:

    謝雨燃仕途正當風華正茂卻連遭多舛命途,官位連降三品,儼然一個屍位素餐的閑人,朝野上下關於這位依附宰相榮登高位的狀元爺的傳聞四起,謠言的濤濤江水有時過分洶湧,讓這位失去倚靠的狀元爺愈加覺得這等官場生活太過違心,雖然他早已失了心,自從兩年前失去父親蹤影的那一日他就失去本心,再也找不回當年那個天真無邪的謝雨燃了,剩下的只是為了活而活的行屍走肉,連那個傷心之地也不願做太多回憶,更別提回鄉了。

    謝轅生活依舊平淡如水,卻也澎湃如江,習慣的重複日日熟悉的動作,每次的碗筷總是不自覺地放上兩副,而對面的位置卻是三餐皆空,年年缺席,忍不住盯著那張凳子發獃。前程往事皆如易散浮雲,這是城隍廟中的一名老者對他的摯語,雖也言之鑿鑿,依然會擋不住思緒的隨意散漫,無意間又觸及謝雨燃的目光,在意念中窺視的人影僅剩下一雙黑色的眸子始終幹凈,如今也慢慢蒙上歲月的沙塵,漸漸無光。

    思多則亂,思過亦瘦,這種苦思傻念的等待最是磨人,磨瘦的何止漸寬的衣帶也有那凋落的花白頭髮,誰人能知那個擁有不變容顏的謝轅只在這一年的盡頭,只在聽聞謝雨燃仕途多舛之時便一夜白頭。那一夜,酒入愁腸愁不散,思情人憂人不還,終是因為沒有血肉的聯繫所以被割捨了這幾年的相連,是否在他失去所有的時候他會回來,是否他們還會回到從前,果然謝轅是該老了,也只有老人才會這般回味過往,渴望回到過去。

    「爹,你究竟去哪兒了,雨兒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謝雨燃無力地伏在床上哭泣,無力地吶喊,「爹,我知道我不再是爹的雨兒了,為了權勢為虎作倀,已經回不去了,可是,可是我一直在等你,你說過會來看我的,會來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

    似乎在千里之外,謝轅聽到了那聲聲呼喚與質問,只是他怎麼敢,若非因為膽小兩年前他又何必逃避,「對不起,對不起,雨兒,你恨我吧,恨我就不會那麼痛了。」

    茫茫人海,繁華玄觴,要尋狀元府也許再簡單不過,只是真的看到那幾個燙金大字之時卻一時不敢前,謝轅一直就是這樣,總是習慣性的瞻前顧後,到頭來傷痛亦不曾有些許的減少,此次踏出屋門,趕赴京城已是他最為理智又最放任之行了。

    徘徊階前,猶豫到連天色變化都不曾覺察,不定是否敲門,依舊來回踱步。

    「小姐小心,慢點」

    「季言你別擔心我了,好歹我也是練過功夫的人。」

    被兩個女子的對話打斷了思路,抬眸之時卻見二人正要上前敲門,恰好與那位極度自信的小姐四目相接,二人皆是互相生疑,只是那女子心急也沒多想,便扣響了狀元府的大門。

    待門開之時,謝轅自覺地躲至石獅的背後。一名開門的僕人瞅著那位小姐便點頭哈腰的迎進門內,隨著那關門聲的響起,謝轅竟不知不覺地倒地不起。

    此時一頂轎子緩緩落下,下轎之人雖有錦衣在身,卻一臉的愁容與倦怠,此人不是別人,確是失意的謝雨燃。在微淡的夜色中被那個倒地的身影吸引了目光,卻在第二眼的時候全然怔住,待反應過來之時似瘋了一般地往謝轅身邊衝過去。

    放慢了動作,緩緩翻過他的身體,看清那張依舊年輕的臉,卻失了所有的血色,一頭黑絲如今已然白髮傾灑,「爹~爹~醒醒啊」謝雨燃肆意地吼叫出來,也楞了在場所有的人。

    「快去請大夫,快啊。」謝雨燃幾乎是哭著在哀求身邊的人,自己利索地抱起地上衰弱的謝轅,踹門而入,迎接他的那位小姐被那一幕引起了好奇之心,便緊緊纏著抱著人向卧室半跑的謝雨燃,而謝雨燃卻一臉嫌惡,呵斥著:「這與你何幹,你是誰,憑什麼管我家務事。」

    「可是,可是我喜歡你啊,謝雨燃,你怎麼能那樣對我。」女子哭著說。

    「周憶,你以為你有個當宰相的爹就能在我面前為所欲為,對不起,從今日起我不伺候了。程叔,替我送客。」謝雨燃愁眉緊鎖,厲聲喝道。

    「周小姐,請回吧,想來今日我家公子心情欠佳,你就先行回去如何?」

    「燃,我不管你懷中的老頭兒是誰,今日你趕我出門可別後悔。」周憶瞪著走在自己前面的謝雨燃帶著些許的畏懼與不安怒吼著。

    「滾。」幹凈利落的回覆,謝雨燃帶著十足的憤怒,面色也愈加凝重起來。

    周憶帶著委屈與不甘,衣袖揮去落下的幹澀淚水,跑出府門,連季言的喊話都如耳旁風。

    「爹,爹~」淚水就那樣無聲地流淌著,房內的下人管家皆被這位主子的行為震驚,卻又不敢吱聲,畢竟府上沒有一人對這位昏迷的老爺子有一星半點的了解。

    「爺,大夫來了。」程管家通報道。

    「快,快請進來。」謝雨燃收拾起一地的情緒,出門拖著大夫便往裡走。

    「大夫您快看看,我爹究竟是和情況?你一定要救救他啊,求你一定要救他啊。」

    「放心,我儘力而為。」

    大夫細心診脈卻不免緊縮眉頭,暗自搖頭。

    「大夫有何情況,你快些說啊。」謝雨燃察覺出些許異樣,心懷憂慮。

    「抱歉,令尊已經沒有脈象,請節哀吧。」大夫很無力地說。

    「不~~~~~」謝雨燃聲嘶力竭卻始終不願正視這一真相,用盡一切力量搖動的頭像要被甩出一般,靈魂與心不再同步,癱軟的身體緩慢地向床邊爬去,無法抑制內心的恐懼與悲痛,鮮血隨著心的躍動向外恣意地噴涌。

    「爺,您別這樣。」程管家上前阻止,卻被狠狠地撣開了本欲攙扶的雙臂。

    「爹,為何連死都不願再看我一眼?」謝雨燃絕望地伏在謝轅胸前喃喃,「若真是這般又何必再出現在我面前。」許是累了,許是昏迷了,就那樣沉睡了。

    「程叔,現在該如何是好啊。」一些下人無措地問著。

    「先準備一些喪事必備的東西,這些交給繪南,他一向深得爺的器重,這些事情盡量也別聲張,等明日爺來定奪。」果然是見過事面的老人了,處事既有備亦無患。

    只是來日謝雨燃從噩夢中驚醒之時身邊已空無一人,急的他直接從床上一躍而起,急急出門連衣服也不曾穿上,便急喚出家中所有人,全府搜查謝轅的下落。只是見過謝轅的人少之又少,這等找人確也很難。

    一個時辰過去了,府上沒有絲毫收穫,一個已死之人究竟會去何處,謝雨燃如熱鍋之上的螻蟻,已然迷失了尋找的方向。

    此時周憶上門尋找謝雨燃,卻慘遭閉門羹,周憶難抑心中怒火,揚言若謝雨燃不出門相迎,她便讓他後悔一輩子。彷彿周憶今日的話讓謝雨燃有了些許的冷靜,方才出門看這位任性的小姐。

    「有何事,你現在就說吧,我很忙。」

    「忙到連衣服都穿不整齊了。」

    「有話快說。」謝雨燃失去了以往的耐心,一心尋到父親的遺體。

    「你就那麼不想找到那個老東西嗎?」周憶扯著一縷頭髮,壞笑著看著謝雨燃。

    「周憶,你對我父親究竟做了什麼?」謝雨燃幾乎是咆哮著吶喊。

    「原來那位是令尊啊,早知如此我就不那樣做了。」周憶掩面輕笑。

    「快說,不然我定讓你後悔一輩子。」謝雨燃面露殺氣。

    「好好,別動殺氣嗎,只要你答應我一個簡單的要求我便告知與你如何,給,這張紙上是我所述要求,我在醉雨樓等至日落,若是你不想要人那我也無話可說。」周憶將手中的紙遞給謝雨燃,便轉身離去。

    謝雨燃心中怒氣衝天卻又不得不忍氣吞聲,只是看到紙上所書竟有種兩年前看到謝轅給他的辭別書一般,心生生的疼。

    「燃,我早已說過只要我想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能擁有。」

    「現在可以將我父親的屍首交還於我了吧。」謝雨燃一臉冷漠地說。

    「什麼屍首,我在你眼中莫非就是那麼殘忍的存在嗎?他現在還好端端地在醉雨樓的昏月閣中閑坐呢。」

    「不,怎麼會,怎麼會。」謝雨燃的情緒在低迷捕捉到了希望,如熱水般沸騰著,衝出房門朝昏月閣奔跑,「爹,爹。」衝破房門的瞬間,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正襟端坐在桌前,緩緩轉頭,那張一輩子都眷戀著的臉與終日思念的眼神,唯一不同的是雪白的髮絲依舊扎得他眼睛生澀酸疼。

    「跑那麼急作甚。」周憶從謝雨燃身後出現。

    「爹,您沒事了,你可嚇死我了。」

    「我有何事,不過是有點累了而已,真盼著我走嗎?」謝轅尷尬到不知如何說出自己此次偷溜出門想再一次出走的事實,才遭致被人相挾的囧地。

    「爹,快與我回家,這次我不會再放你回去,若是你無法忍受官場深門的憋屈,我也早已受夠,不日就可辭官與爹一起回鄉,如何。」謝雨燃苦苦哀求謝轅,那個眼神讓謝轅看到了二十年前第一次遇見謝雨燃時的那雙無比可憐的雙眸,謝轅總是無法拒絕謝雨燃的要求,這也是為何他總在謝雨燃提出要求之前默默離開,而今卻已經失去了離開的可能。

    「好,我不走了。」謝轅溫柔地看著半跪他膝前的謝雨燃,用左手輕撫那一頭柔發,對視剎那無須言語卻依舊各懷心思。

    「是啊,爹您就留在這兒好好享福,我和燃會好好孝敬您的。」周憶儼然以女主人的身份認可著謝轅,可是這鹽撒的讓謝轅本就不曾癒合的傷口愈加疼痛,任性出走反被眼前的女子挾持,卻發現原來此人竟然是自己的兒媳,可笑,原來他才是最大的笑話。

    「你瞎說什麼,」謝雨燃瞪著周憶喝道,轉眼又極盡溫柔地對謝轅解釋,「爹,爹~~你,莫要誤會,她不過,不過是,」卻又不知如何辯解,說是因為想替父親收斂屍首才放棄了婚姻的選擇權,這樣是否又會導致父親的遠離,他還是猶豫了,卻也因此造成了此生最大的遺憾。

    「爹,這是專門為你煮的,有你最愛吃紅燒茄子,還有還有,程叔,快、快把魚肉粥端上來,爹。」謝雨燃尚未說完便被謝轅打斷了話,支走了程管家。

    「雨兒,你長大了,你的世界不再只有爹一人,還有那個女孩,經過官場的洗禮,想來你也成熟不少,爹會隨你一起無論是否喜歡,只要你福祉快樂,在何處都是一樣的。」謝轅知道,從被束縛的那一日就知道,或者說從他擔憂謝雨燃到耗盡仙氣抵達京城而險些喪命之時起,他就該預料到會有那樣的一輩子在等待他。

    「沒有爹就沒有雨兒,看到你暈在門前,聽著大夫宣判死期,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其實都疼的沒有了知覺,正因如此我才明白自己的心。兩年來,我違背心願,為虎作倀,也許我不配為你的兒,可是你在我面前又活生生地出現之時,我知道我還有機會,此生寧負天下,也絕不負你,轅,我早知你我無血緣關係,你也莫要再用世俗來約束你我。」謝雨燃誠摯地道出心中所想,也一時堵上了謝轅的嘴,明明只是叫了自己的名,謝轅便像是被施了定身之術,動彈不了分毫。

    「轅,我們走吧,這乾乾華宇之下總有一處容身,量他宰相權勢滔天也奈何不了我們吧,這九州湖山我們定能相守。」謝雨燃就那樣用一雙帶著漣漪,泛著月光的眸子緊緊望著謝轅絲毫不敢眨一下,那種渴望宛若是一瀉千里的瀑布,恍惚間便已按捺不住。

    「雨兒,既然你已知曉我們的關係,我也不妨坦言,你我皆是男兒何以言情愛之事。」謝轅口中之言尚沒能說服自己,卻想著逼已經偷戀他數十年之久的謝雨燃,連他自己都有些許的心虛。

    「轅,你不覺得可笑嗎,你這個理由說服十年前的我也許管用,但現在,你覺得是否少了些分量。」

    「也對,我都忘了,雨兒已經長大了,是啊,但任何事都該是兩情相悅方才可以實現不是?」

    「言下之意是我一人單相思了,那你又跑來找我作甚?你不是一直都在意我嗎?看到周憶時,你不是有皺眉嗎,那些表情中難道沒有些許的醋意?」謝雨燃的情緒激動起來。

    「沒,沒有。」謝轅心虛地回答。

    「沒什麼,是沒有關心過我還是沒有吃醋。」謝雨燃咄咄逼人,將謝轅逼至床前。

    「沒有吃醋。」謝轅偏頭,閃爍著雙眼,結巴地說。

    謝雨燃將人推到,居高臨下地說:「那麼你就是關心我在意我嘍。」

    「雨兒,你這又是為何,這樣做完全沒有意義,若我想離開,你是困不住我的,既然我選擇留下,我會好好守著這屋子,直到踏進棺材的那一日。」謝雨燃開始不安分起來,顯然他今日已經豁出全部,身體剛剛好轉的謝轅自然是抵抗不了謝雨燃的力氣,一手按住謝轅的雙手,另一隻手撫摸著銀色的髮絲,心疼地說:「怎麼都白了,才兩年啊。」

    「雨兒,不要讓我帶著怨念離開。」謝轅啥呀著喉嚨喊著。

    謝雨燃無話可說,漸漸鬆開手,看著謝轅從自己身下逃出,奪門而走,謝雨燃忽然意識到,這次是真的要失去,心中默默沉思:沒想到僅僅是這樣,你就這般威脅於我,究竟在你心中我的位置在何處,今生是真的要錯過了嗎?可是我不甘心,明明就在眼前,明明也在乎我,為何總是若即若離,兩年不曾娶親就是在等奇蹟的到來,卻為何等來了絕望。

    周府內,紅綢遍地,花燈滿樓,門外是爆竹聲響震耳欲聾,卻聽出了些許與喜事不沾邊的聲響,花瓶、茶杯等各色物件碎落滿地。

    「歲歲平安,歲歲平安。」媒婆在驚嚇中依然念念有詞。

    「謝雨燃為何會失去蹤影,你們都是飯桶嗎,連一個人都找不到。」周憶怒氣難消,沖著一大幫子家丁喊著,本是大喜之日卻丟了新郎官,這種事情任誰碰到都會怒發衝冠吧。

    「憶兒,爹爹已經派人在城中,甚至是城外搜查了,一定把那小子押到你面前,別急,別急。」周尚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安慰著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

    「爹~」周憶撲倒在周尚的懷中,使勁地啜泣著,「這個負心漢,我到底那點不好,娶我就這麼委屈嗎?」

    「憶兒是最好的,是那小子沒福氣,憶兒別想了,將來爹給你找個更好的。」

    「不,女兒今生非他不嫁。」

    「哎,你要我說你什麼好啊。」

    城門處聚集了周府的家丁與相關的官兵隨時待命向城外出發。

    十里之外的淵流崖,只有一顆高聳的樹,光禿禿地只剩下枯死的枝幹在冷風中叫囂著。

    「轅,我知道你在這裡,你出來啊。」謝雨燃哭著求那個被枯樹擋著的人。

    「這裡也就此物,你要躲到何時。」

    「今日你大婚,何以到這來閑暇。」樹後之人淡然地從樹後走出,不雜一絲情緒地問話。

    「若是希望我早日完婚,你又何必逃出來,你分明就不希望我成婚。」

    「我不過是出來看看風景,我已是半隻腳踏進棺材之人怎有那心思多想。」

    「你就別騙我了,你哪是將死之人,分明就不是人,十年前的城隍廟,你與城隍之間的對話你以為我聽不懂嗎?」謝雨燃幾乎是喊著說的。

    原來,原來自己的一切他都知道,原來一直想要隱瞞的秘密最後竟成了早已公開的事實,謝轅已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我不管你的顧慮是什麼,我一直都在,我來幫你,我們一起解決,這次我不會再徵求你的意見,也許我早該強勢一點,也不會造成今日的局面。」

    聽著謝雨燃的話,謝轅是真的感動了,面前給自己承諾的人,為了自己放棄了那麼多,做了那麼多,若是自己再辜負,那就真是天理不容了,也許自己才應該勇敢一點,結局會很美好。

    「我本是天界的墨仙,」

    「啊?」

    「奈何思戀凡塵的生活,偷走下界,凡塵遊歷卻失了回天的仙杖,又見到了伶仃孤苦的你,方才動了惻隱之心,想在凡間終了一生,所以容貌幾乎不曾變過,只是法力在凡塵的煙火中慢慢消散,聽聞你被貶官與婚約之事才一夜白頭,那日進京所施展法力險些要了我性命,如今我已然與凡人無異,只是多了這不死的身軀,你已經知道了所有,可還有想問的?」謝轅長嘆後反問。

    「這麼說,這麼說,你已經答應我了,是嗎,是嗎?」

    「若你不願,那我立馬收回。」

    「想想,當然想。」那個露出的笑容像極了十年前那個天真無邪的笑。

    默契如二人,只要一個眼神便相攜下山,但是事情遠非想像的那般簡單,大批人馬追趕上來,將二人再次逼到了懸崖邊。

    「姑爺,快些隨我們回去,吉時馬上就要到了。」為首的一人喊著。

    「你回去告訴你家小姐,就說謝某無福,配不上你家小姐,謝某向他致歉,若是你等放我一條生路,在下感激不盡,若是實在為難,在下只好讓你們難交差了。」謝雨燃委婉中透露著執著與堅持。

    「五爺,周相有吩咐,若是謝姑爺執意便滅口,他知道的東西太多了。」有人從後面向為首的人傳話。

    「姑爺確實不願回去嗎?」

    「抱歉,恕難從命。」旁邊的謝轅只是看著謝雨燃,看著他接下來的動作,謝雨燃回頭對著謝轅,「轅,我們一起去下面生活如何,那兒一定沒有這諸多糾纏。」

    謝轅點頭,只要信任那便足夠。

    十指相扣,只是輕輕一躍便躲過了正要發出的弓箭,二人相視一笑,在不斷加速下落的過程中,他們看到的是一片寧靜的世外桃源。

    林中的樹參天,花異香,鳥脆鳴,再蘇醒時,旁邊的人已經沒了呼吸,而自己卻毫髮無傷,恍惚中記得,在接觸地面的瞬間他翻身墊在自己身下,「不~~」這種痛才是撕心裂肺的,為何會是如此,自己一直的懦弱卻總能讓他生活無憂,這次的勇敢卻換來一具冰冷的屍體,謝轅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自己,就是自己一時的貪戀導致了一切的悲劇。

    五年後,淵流崖下的溪流越發清澈,倒映出一方簡陋的青冢,一間破舊的茅舍,一個衣著獸皮的白髮之人,儼然一副痴傻的模樣,抓著一塊石頭在地上刻字:雨兒,你怎麼還在裡面睡著,我,我想你了,我,我都不知道怎麼才能去陪你。

    心裡卻說著:雨兒,雨兒到底是誰啊,今日的雨還下不下了。

    ——

    ——

    這是第一篇,許久之前寫的。

    ps:這個短篇集會不定期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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