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俠，你為什麼要救我，像我這種人，還不如死的幹脆！」

「想死很容易，活著卻很難，這是你必然要忍受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鍾寒易這才發現，雖然他帶著戲子來到藥鋪看病，卻依舊不知道他姓甚名誰。

「我，我沒有名字，他們說我不需要名字，只要知道怎麼伺候他們就行了！」說著戲子低下頭，眼中儘是傷感，他是一個連過去都沒有的人，醒來的那一刻腦中一片空白，卻發現自己被無數人壓在身下，身上除了疼痛便沒有其他感受。

「你，那……」鍾寒易一時結巴，腦中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大俠你給我取一個吧！」

「要不就叫齊悠，悠然的悠。」

「嗯，大俠，我願意給你當牛做馬，如果你不嫌棄的話。」齊悠難得嘴角有了意思弧度，鍾寒易更是覺得齊悠容貌的絕美，難怪那些人都跟搶珍寶一樣的不顧一切。

「我怎會嫌棄，只要你能好好活著，如此便好，不過你這小胳膊小腿，我可不敢讓你給我當下人，你還是適合讀書習字，若是你願意，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去處，不知你是否願意！」鍾寒易一邊看著大夫給齊悠包紮傷口，一邊自言自語起來，齊悠的身體卻不知為何，又一次不安，忍不住打顫，大夫詫怪：「這位公子，你冷嗎，怎麼在發抖？」

齊悠尷尬地笑著：「不是，只是有點疼！」

大夫不解，他這藥分明是止疼和清涼的，怎麼會疼呢，莫非不同體質的人對此藥的反應也會有所不同，大夫正想著，鍾寒易伸手牽住齊悠不住顫抖的雙手，定定地看著齊悠無法聚焦的雙眼：「別怕，不管去哪裡，我都會保護你，就算不在你身邊，也不會讓你受傷的！」

齊悠內心動容，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原以為能夠見到陽光，卻一次次被不同的人摧殘，原以為在戲班能夠安身立命，卻總逃不開命運的魔咒，被死死禁錮在那一張亦男亦女的面孔之下。

如今終於抓住了救命稻草，齊悠發誓，他一定會牢牢抓住，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讓自己遠離之前的冰冷與死寂。

鍾寒易感受到那雙手傳來的對世界的驚恐，也許這就是生活在底層百姓的不幸，鍾寒易慶幸自己無論怎麼轉世重生，都能夠生活在社會的上游，才有資本讓黎效福祉。

死寂此處，鍾寒易才發現門口一直有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等他意識到，那雙眼睛的主人已經跑出老遠，鍾寒易只能鬆開齊悠的手，匆匆留下一句：「齊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齊悠絕望地盯著門口消失的人，身體更加不受控制地抖動，大夫這才發現原來並不是自己藥的問題，而是這人本就精神恍惚，受驚過度。

「你別擔心，那人看著是去追人的，很快就會回來的，你把褲子脫了，我給你檢查一下下面有沒有傷口。」大夫平靜的一句話，齊悠卻緊緊抓住自己的褲子，不願讓大夫觸碰，大夫似是明白各中的尷尬，撫著齊悠的肩膀：「放心，壞人都走了，我幫你治好，那人就看不到你現在的狼狽模樣了，不是很好嗎？」

齊悠眼中忽得閃起一絲光，瞪大眼睛看著大夫，這個年紀輕輕的大夫似乎長得挺正直的，而且他確實不願讓鍾寒易看到自己身下那種不堪入目的模樣，手漸漸鬆了。

大夫趁機替他拉下褲子，目之所及，幾乎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膚，還有更加讓他心疼的是齊悠後穴的傷口，心道：究竟是哪個畜生？

手上盡量放輕動作，輕輕地替齊悠擦拭幹凈，卻總會碰到不該碰的地方，齊悠不止一次縮緊身體，本能地想要反抗大夫的觸碰，好在總算是上了藥，大夫長吁一口氣：「好了，你先睡一會，等他來了，我叫你！」

大夫扯出一條小被替齊悠蓋好，看著連睡覺都緊皺眉頭的齊悠，大夫心中惻隱之心暗生，柔弱無力的弱者，卻偏偏還要遭到不公平的待遇，這個世界的生存之道總讓大夫的好生之德漸漸奔潰，卻在見到齊悠的那一刻重燃，雖然他面對生死同樣與常人一樣無力，但是目之所及可以幫助的人實在太多，齊悠便是其中一個。

大夫伸手輕輕撫平了齊悠的眉，原本熟睡的人忽得瞪大豹子一樣的眼睛，緊緊鎖定大夫那雙惶恐和驚訝的眸，身子不停的縮緊、打顫、嘴唇微啟，卻沒有說出一個字，良久大夫才發現齊悠的牙齒咬著舌頭，似乎隨時準備就義，大夫這才醒悟，他的行為在齊悠眼中與那些傷他的禽獸無異。

對人設防如城牆的齊悠在大夫眼中更加可憐，大夫頭一次想要如此保護一個人，卻總覺力不從心，對於他的戒心實在無能為力，連解釋都變得蒼白：「我，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只是想讓你睡得舒服點！」

齊悠只是瞪著大夫，沒有說話，紋絲不動，心中的恐懼卻因為看著他的眼睛，在那雙眼睛裡他發現沒有那些無恥之徒的貪慾，似乎真的只有純良的天性，但是齊悠遭遇實在太多，不敢輕易相信，現在連救他於水火的鐘寒易也不見了人影，心中的忐忑加劇，化作一時的憤怒與衝動，猛地撲向大夫，狠狠朝著他的手臂咬下一口。

大夫皺眉，卻沒有多反抗，只是咬緊牙關，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小心扯到了身上的傷口！」

齊悠鬆了鬆口，但是沒有放開手，抬起眼簾，瞪著大夫，像是無辜的小老虎，有著抱歉，也有著猜忌，大夫輕輕揉了揉齊悠的頭髮：「我不是壞人，我是大夫，我叫陳凡，你這隻小老虎，戒備心實在太強了，你若是不好好休息，等那位俠客回來見到你憔悴的樣子，他該傷心了！」

雖然齊悠歉疚地縮到了一旁，但是滲出血的傷口實實在在地刺痛陳凡，陳凡本想轉身給自己上些藥，免得傷口潰膿，然而齊悠口中不自覺的一句話惹來了陳凡的注意。

「他不會回來了……」

「小老虎，你別瞎想，那位俠客一看便是俠義之士，怎會不回來，」陳凡頓了頓，繼續，「就算他不回來，難道我這個藥鋪還養不起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