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哥，你聽到了嗎？」

「聽到什麼了？」

「好像有人在笑？你聽到了嗎？」

「哪有人在笑？別嚇唬人！」

「真的，笑得好大聲！」

「你別嚇人！」柴三的嗓子已經微微發顫，他好像也聽到了笑聲，很輕很輕，不仔細聽壓根就聽不出來，可是抱著他胳膊快要急哭了的小妹一直在拚命地提醒他有笑聲，不得已的他只能支棱起耳朵，還果真有很輕微的嬉笑聲，像田牛叔做的竹風鈴。

小妹已經嚇得走不動路了，兩腿一軟跌坐在地，黑不溜秋的眼珠子轉來轉去，有所徵兆的眼淚一下子飄泊而下，哭了，哭得超級大聲。

「小妹，別哭啊，快起來走嘍，不然我們天黑都回不了家了！」柴三故作鎮定，掂了掂背上的竹簍，去拽小妹的細胳膊，「快點啦！小妹！」

「三哥，我怕！」小妹指了指已經軟掉了兩條腿，感覺耳邊的笑聲越來越清晰，兩條胳膊抱住了柴三的大腿，「哥！有鬼！」

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個字，柴三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孩兒，一聽到鬼這個字眼，也慌了，更何況這深山裡頭陰森森的不說，還有陣陣陰風，在伴隨著若隱若現的笑聲，詭異得很，嚇得他背上汗毛直立。

「哇！」一聲，也哭了，哭得比小妹還要凶，這麼一哭，小妹倒是被他整笑了，牙齒一露，咯咯咯笑了起來。

小妹一笑，柴三也不哭了，不好意思了，撅起嘴，捏住小妹的臉蛋擰來擰去，「還不是你個膽小鬼，這倒好，你倒是笑了，現在咋個就不怕啦？」

小妹沒抹眼淚，一頭扎進了柴三的懷裡，「哥，我們快些回去吧，我真的好怕，剛才真的有人在笑，而且好像就在我們身後邊，真的。」

「小妹兒，求你別說了，我快被你嚇死了。」柴三揉揉耳朵，又仔仔細細地聽了一遍周圍，發現那詭異的笑聲不見了，唯有風聲刮在耳邊，身周圍全是樹葉茂密的大樹，擋住了外面夕陽的光，深山裡已經快要黑了。

柴三把裝了蘑菇的竹簍背在前胸，背起腿軟的小妹飛快地穿梭在全是雜草樹木的深林中，這條路，他已經不知道走過幾百回了，這今日這趟，卻走得異常艱難，原本已經走出痕跡來的小道兒竟然已經長滿了雜草，他只能再辟新徑。

小妹累了，趴在他背上沒一會兒就睡了，柴三有點兒心慌，一頭扎進了幾日沒見就長得比他還高的雜草叢中，扎了進去後，轉了一圈，發現暈了，壓根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他低頭努力辨別之前所做的標記，沒有大石頭也沒有小樹幹，更沒有五顏六色的鵝卵石。

全是草，而且又硬又刺，有點扎人。柴三叫醒了背上的小妹，他覺得今天犯事兒了，一想到進山前碰到的那個瞎眼老太婆，他後背就發涼。

「小孩兒，別去那山裡頭，山裡頭不幹凈。」

蒼老的聲音彷彿過電般穿過腦海，嚇得他跪在了地上，看著四周的比他還要高的雜草，臉慘白一片，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拉過還睡眼惺忪的小妹，「小妹，我們可能犯沖了，出不去了。」

「哥，什麼叫出不去了？」小妹軟軟地靠在柴三身邊，現在她耳邊沒有奇怪的笑聲，她並不害怕，也並沒有意識到他們被困住了。

柴三拉她跪下，自己先磕了三個響頭，然後扯了一下小妹，「你快點拜拜！」

小妹立馬照做，恭恭敬敬地磕了仨響頭，然後抱住柴三的胳膊，她眨巴眨巴眼睛，「哥，我餓了。」

「馬上就回去了。」柴三耐心地哄了一句，看著似乎又長高了一點的雜草，又磕了三個響頭，「讓我們回去吧，我們都是好孩子，沒有做過壞事！」

「是啊！哥哥和小妹都是好孩子！」小妹應和著柴三，雖然她不太明白柴三到底在做什麼，但是相信柴三。

周圍的草似乎還在長，越來越高，柴三站了起來，本來與他腦袋齊平的草已經高過了他的頭頂，他白了臉，嚇得又快哭了，小妹似乎也覺察到了不對勁，嘴一撇，毫無預備動作大哭起來，嚷嚷著，「哥！它又來了！它說讓草吃掉我們！哥！」

柴三猛地抱住小妹的腦袋按在胸前，瞪著又大又圓的眼睛，慌張地環顧周圍，無聲的落淚，渾身微微顫抖起來，壓著嗓子小聲問道：「能不能只吃掉我？把我小妹送回去吧？」

「真的？」

耳邊忽然響起了聲音，雀躍，也很調皮，柴三動了動耳朵，看著空蕩盪的周圍，心臟就跟要跳出來一樣。

「那你願意留下來陪我嗎？」耳邊的聲音彷彿風帶過來一般。

柴三動了動嘴唇，並沒有發出聲音，他被嚇得說不聲來了，就是在不停地顫抖。

「我把你妹妹送回去，你陪我玩兒，好嗎？」

很稚嫩的嗓音，像小孩兒，跟柴三一樣。

「好嗎？」

柴三忽然之間不怕了，牽住小妹的手站了起來，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後，鼓起所有勇氣喊道：「我陪你玩，不過你先得把我們送回去！」

「哥，你在跟誰說話呢？」小妹扯了扯他的衣袖。

柴三「噓」了一聲，當他聽到那真正的聲音，他便不怕了，脊背挺得筆直，隨便朝一個方向吼道：「我們要回家！」

「你們不能陪我玩兒嗎？」那虛無縹緲的聲音有點兒失望，也有點兒委屈。

柴三越加不怕了，倒是覺得有趣了，他歪過腦袋，賊兮兮地笑了笑，「今天太晚了，我們得先回家，要是我們不及時回家，我們阿爸會拿著棍子打我的，到時候我就進不了山了！」

「別啊！」急促地回到。

「那就先讓我們回家，我明天早點出來陪你，好嗎？」柴三居然跟鬼約定了。

又是刮過一陣風。

「那我等你，你一定要過來。」

話落，那瘋長的草一瞬間褪去，路又是原來的路了，柴三立馬背起小妹飛奔起來，一邊跑一邊胸膛打鼓，走出深山小道後，他又回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幽暗靜謐的林子，一晃眼，他彷彿看到了一抹光閃過。

柴三晃了晃腦袋，趁著還未完全落下的太陽，踩著餘輝跑回了家。

深山裡果然是有妖怪，阿爸說得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