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起這麼晚？」顧玖狐疑的盯著眼前站著的兩個人，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沈竹君：「……」這狐狸精這麼沒眼色的嗎？

周夢石低低咳嗽了一聲，善解人意的轉移了話題，「沈老闆，桑公子，不知昨夜二位究竟在百花樓中發現了什麼？」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桑落，只有小紅還在專心致志的啄著桌上散落的穀粒吃。

桑落正色道：「我進了那名叫牡丹的頭牌姑娘的房間，發現裡面只有一個年輕書生，胸口上長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和張仁堂的情況差不多，只是他的陽氣還算充足，一時半會死不了。」

「牡丹花……」顧玖喃喃道，突然想到了什麼，「那百花樓中妖氣濃郁，莫非樓中的女子是妖非人？」

桑落道：「未必所有人都是妖，但是很明顯的，那位牡丹姑娘正是牡丹花妖。」

沈竹君插口道：「那日的那位桃香姑娘也是妖。」

桑落頷首道：「不錯，昨日能不驚動任何人就離開百花樓，全靠桃香的幫忙。」說著，他看向坐在桌子上的周夢石，「桃香似乎曾經在百花樓中招待過你，不知你是否還有印象？」

周夢石沉默片刻，緩緩道：「似乎是有些印象，但是記不清了……」他頓了頓，疑惑道，「我為何會去百花樓呢？」

「據桃香所說，你是被一位同行的大人物帶過去的。」

周夢石嘆息一聲，道：「這我倒是知道的，還未到京城時，便聽人說有些達官顯貴喜愛交遊外地學子，據說是為了挑選門生。」

桑落敏銳的抓住了重點，「你是說，他們主要結交的對象都是外地學子？」

「正是如此。」

顧玖突然懂了，驚訝道：「所以他們的目標其實就是外地學子！」

沈竹君點點頭，神色有些凝重，「每逢科舉考試之時，大量外地學子就會湧入京城，他們中的很大一部分都出身貧寒，最多隻隨身帶一個書童，便是死在京城，家人也無處可尋……」

顧玖有些怔忪，他定定的看著桌子上放著的小紙人，喃喃道：「若是我跟著夢石一起來京城就好了，為什麼我沒有跟著……」

沈竹君面露不忍，忍不住側過頭去。周夢石似乎很想說些什麼安慰顧玖，最後卻還是沉默了。

命運無常，誰都沒法扭轉曾經發生過的事，也許只有悔恨，才能真的讓人成長。

狐族最稚嫩愚鈍的孩子，也不得不一夕之間褪去青澀和膽怯，站出來保護自己最愛的人。

桑落嘆了口氣，繼續說道：「百花樓中花妖聚集，很有可能是在利用外地書生獲取他們身上的陽氣，然後再用來釀酒。桃香昨日說過，百花樓中的那位釀酒人，控制管理著青樓里所有的姑娘。」

沈竹君訝然道：「用陽氣來釀酒？」

桑落點點頭，「不錯，將花種種在活人心臟之中，花朵生長過程中會逐漸吸收活人的陽氣，最後開出花來，就像那日看到的張仁堂身上的牡丹花一樣。之後，再派人把開出的花收集回來，用這些花釀製百花酒，這大概就是整件事情的真相了。」

沈竹君恍然，「所以才會有那些不合時節的蘭生酒，因為他用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花，而是——」說到一半，他突然覺得很噁心，再也說不下去了。

桑落厭惡的皺起眉，「所以我才會嗅到很噁心的氣味，因為那些酒的來歷根本就不正常。」

顧玖聽著他們倆的對話，緩緩攥緊了雙拳，啞著嗓子問：「桑落，到底是誰，那個釀酒人到底是誰？」

桑落眼底劃過一絲強烈的恨意，勾起唇角笑了，「他叫未簋，是只魅妖。」

因為桑落說自己已經探查到了魅妖巢穴的所在，所以他和顧玖決定下午就出發，直奔目的地。

「你是不是認識那隻魅妖？」顧玖還有些東西要準備，因此沈竹君和桑落就先回了屋裡，相對而坐。沈竹君看著桑落，突然開口問。

桑落拿著酒壺的手頓了一下，反問道：「為什麼這麼想？」

沈竹君敲了敲桌子，緩緩道：「你提起他的時候，神色不太尋常。」

桑落定定的看了他半晌，握住他的手腕，安撫道：「不必擔心我，以我的本事，對付一隻魅妖還是綽綽有餘的。」

沈竹君神情有些糾結，「你沒有否認，說明你的確認識他，為什麼不能告訴我詳情？」

「……」桑落一徑沉默，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說。

沈竹君有些氣悶，他還以為經歷了昨天的事情以後，他們就算同為男子，也已經與從前不同，桑落總會坦誠的說出那些秘密，但是看起來桑落並不是這麼想的……

沈竹君控制不住的想起桑落一臉嫌惡的看著那些蘭生酒的模樣，而他卻毫無所覺，根本就感覺不出那些酒的古怪……這一刻，他突然厭惡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的身份。

沈竹君面露苦笑，低聲道：「若是我能幫上忙就好了，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去了。」

「不讓你去不是因為你幫不上忙，更何況之前你已經幫我很多了。」桑落抬起他的下頜，在他唇上印下一個吻，保證道，「竹君，你要相信我，你從來都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累贅，你是我一路向前的動力和理由。正因為如此，我才需要保證你的安全，絕對的安全，你懂嗎？」

沈竹君看著他俊美的眉眼，小聲說：「但若是我可以自保，豈不是更好？」

桑落笑了，攤開手掌，「忽」的一聲，他的掌中冒出了一小撮鎏金色的火焰，他托著那火焰，問沈竹君，「竹君，你覺得我的火焰美嗎？」

沈竹君怔怔的看著那顏色獨特炫目的火焰，不太明白桑落究竟想說什麼，但還是點點頭，回答道：「很美。」

桑落眸光沉沉的看著他，輕聲說：「很久很久以前，我還不曾擁有這樣的火焰。」他頓了頓，眉眼間溢滿了溫柔，「這火是為了你才燃起的，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只要你還在，我的火焰就能永不熄滅。」

沈竹君沒有聽懂，桑落的火焰怎麼會與他有關？他才不過認識了桑落短短十年。

桑落鄭重道：「所以你一定要活著，不管什麼情況，都要好好活下去，記住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