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裡面坐，來壺什麼酒？」

「客官，酒來嘍！」

「客官，您走好！」

……

「你看什麼呢？」沈竹君正盯著顧玖發獃，耳邊突然傳來男子清亮帶笑的嗓音。

沈竹君頭都沒回，沉沉的嘆了口氣，「我在想，顧玖他爹把人託付給我，我卻把好端端的狐狸養成了小狗……」

桑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樂不可支道：「你這麼一說，還真挺像的……」看顧玖那興緻勃勃迎來走往的模樣，可不就是一副狗兒搖尾巴的架勢？

「唉……」沈竹君越發鬱悶，「我讓他做醉花陰的小二，是不是做錯了？」

桑落笑著把他的臉轉過來，笑盈盈的說：「你讓他做什麼，他都早晚變成這副模樣。」他瞥了忙忙碌碌的顧玖一眼，狹長的眸子流光溢彩，「誰能想到當年風光無限的青丘顧氏，卻有如此不成器的子孫呢？」

沈竹君好奇道：「青丘顧氏曾經很有名嗎？」

「當然。」桑落煞有介事的點點頭，「數百年前人族式微，天下大亂時，青丘狐族可是威風的很呢。」

數百年前人族式微，妖魔亂世的傳說，沈竹君也曾從那些記載奇聞軼事的書籍中看到過，只是已經沒人知道是不是真的，也沒人說得清其中原因。沈竹君被勾起了興緻，剛待再問，顧玖就湊了上來。

「沈老闆！我今天賣出去了好幾壺酒，能給我加加工錢不？」顧玖兩眼亮晶晶的問。

沈竹君哭笑不得，「我還缺了你的工錢不成？」

顧玖趕緊搖頭，不好意思的小聲說：「沈老闆給的工錢一直都不少，只是……下個月就是夢石的生日了，我想多攢點錢，給他買個禮物……」

桑落奇道：「他現在就是個布娃娃，有什麼好買的——」

沈竹君狠狠瞪了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話，這才笑著看向顧玖，「只給你一個人加工錢可不太好，不過你如果急著用錢的話，倒是可以預支下個月的工錢。」

顧玖開心極了，一把抱住沈竹君，喜出望外道：「謝謝沈老闆！」

桑落驚呆了，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顧玖蹦蹦跳跳的跑開了，他才回過神來，「他……他居然抱你？！」

「這有什麼。」沈竹君心裡暗笑，故意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抱一下又不會少塊肉。」

「不……不是……」桑落難得的沒了一貫的好口才，斷斷續續的說，「你跟他——」

「別瞎想了，我跟他能有什麼。」沈竹君擺擺手，眼看著醉花陰里最後一個客人也起身離開，他也轉身欲回內院。

「哎！竹君！你先別走，你跟我說清楚！」

「有什麼好說的？」

「你等等！」

……

桑落被危機感淹沒的結果就是，沈竹君拗不過他，不得不決定出門採風。

「大哥，你怎麼又要出門？」蘭娘拽著沈竹君的衣角，滿臉都是不舍。

「醉花陰已經步入正軌，就算我不在也沒什麼。」沈竹君摸摸她的頭，笑著說，「我要跟你桑落哥出門一趟，看看能不能研製出新的酒方。」

桑落手欠地揪了揪小丫頭頭上扎得小髻，笑眯眯地說：「蘭娘要好好看家哦。」

蘭娘拍開他的手，氣哼哼的說：「哼！肯定是你攛掇的，不然哥哥才不會老是出門呢！」

沈竹君忍不住有點臉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蘭娘倒是一語中的了……

「沈老闆，為什麼不能帶我去啊……」顧玖也是一樣的委屈巴巴，沈竹君彷彿看到了他背後耷拉下去的尾巴。

「你留在店裡，正好幫著蘭娘照顧生意。」沈竹君頓了頓，意有所指道，「更何況，你下個月不是還有要緊事嗎？」

顧玖恍然，拱手對沈竹君行了一禮，「多謝沈老闆掛念，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蘭娘的。」

眼看著他們說個沒完，桑落不耐煩了，動作利落的跳上馬車，朝沈竹君伸出手，「竹君，該出發了。」

沈竹君最後又叮囑了蘭娘和顧玖一番，這才扶著桑落的手臂上了馬車，兩人正式出發。

「上次是往北去的京城，這次不如就南下好了。」桑落提議道。

「不如往東去吧，之前聽城裡老人說，東邊的山林里有一大片竹林。」沈竹君話裡帶著笑意，「快到初夏了，若是能釀製出更加清潤可口的竹葉青，想必能有不少進賬吧。」

桑落聽得兩眼冒光，喉結滾動了一下，迫不及待的調轉馬頭向東，「走走走，就去那片竹林！」

馬車驟然變向，沈竹君差點撞上車廂，無奈的嘆了口氣。桑落這人什麼都好，就是一見了酒就把持不住，實在是讓人擔心……

「對了，我一直都想問你……」馬車行進了一陣後，桑落收斂了笑意，有些遲疑地說，「你為什麼不再提杜康酒的事情了？」

沈竹君沉默了片刻，低聲道：「並不是不提，只是不那麼著急罷了，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強求，隨緣的好。」

其實並不是。他並不是放棄了對杜康酒的執念，只是之前經歷的事情讓他意識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桑落和他自己的安全。他可以不顧一切著了魔一般的尋找釀製杜康酒的材料，但是他不能無視那些如影隨形的危險。如果放棄杜康酒就能保有平靜自在的生活，那他甘之如飴。

坐在車廂外的桑落無聲的挑起了眉頭，卻沒有再多說什麼。有些事情不必說得太清楚，沈竹君為了他做了什麼，就算不說，他也心知肚明。

這次出行並不像之前那樣著急，沈竹君索性放慢了步調，與桑落邊賞景邊趕路，若是遇到了小城鎮還會停下來，去當地的酒坊喝上一壺，三四天下來，倒也有了不少收穫。

「古人雲，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的確是很有道理……」沈竹君打量著馬車裡擺著的大大小小七八個酒罈，感慨道。

「咱們這樣一路走一路買，倒也很有意思，以後每隔一段時日便出來一趟才好。」桑落笑著說。

「這可不是買來喝的，我還要帶回醉花陰好好研究一番。」

「行，都依你。」桑落說著，突然喝止了馬匹，掀開車簾，朝沈竹君伸出手，「出來吧，咱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