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越來越熱。成績出來了，挺好。只是到現在都沒跟尾戀說起考到C城，一個離家足足二天車程距離的地方。或許從某一觀點來說是他不想說不想告訴尾戀，一個人悄悄的走，更嚴重的說法是，想要從他的世界裡消失。

還記得上次和尾戀去遊樂園裡遇見了秦吟，尾戀一看她生氣的模樣和他告訴秦吟自己喜歡尾戀時秦吟的模樣。喝醉的他腦袋裡裝的全是那破小孩生氣的臉，下面就有了反應，手就那麼不自覺的套弄了起來。完事後陷在秦吟的話里，罪惡感像蛇一樣攀附著他，最後絕望般的窒息。

這樣下去，你捨得嗎？那不是你最喜歡的人嗎。

說的可不就是嗎？自己變成這樣了，難不成還帶人墊背的不成？墊背的可是小破孩，他可捨不得。想想啊！自己啥時候瞧上他的就說不定了，興許是他白白軟軟的時候就瞧上了吧！國小剛畢業就明白喜歡男的，喜歡小破孩，就討厭有男孩子接近他，女孩子也不行，可他那時候裝女裝也沒女孩子接近他。國中吧，特害怕他會丟棄自己不願意跟自己一個學校，害怕離他很遠，不停的慫恿著他考市一中，上了高中更是一樣。佔有欲跟著年齡瘋漲了起來。從不希望被丟棄到不想他離開，現在是，想佔有他，擁有他。想把他壓在身下，在身體里沸騰，想衝破障礙，想叫囂，想用盡全部的力氣抱緊。想一輩子與他糾纏不清，就這樣，想一輩子。

可秦吟的一句話把他所有的激情就「啪」的一下，踩滅了，連點火星子都不剩。就剩那些灰燼在那裡飄啊飄，最終也給風吹沒了。遠離他，至少等這感情消停一陣子，等尾戀在大學裡找到女朋友了，他也許就死心了。走吧！這次，他提前一周去學校報到了。

知道南樓一聲不吭的離開時三天後的事了。從幹媽口中得知，提前一周去了學校。三年前不說，如今也不會說。南樓算個啥？憑什麼要本少爺為你笑為你哭的，你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所有怨恨都發泄在夏季悶熱的背後，大雨後，又隨著氣溫漸漸聚集，窩在心底。滾燙滾燙的。

C城是吧。尾戀將所有的熱情和恨意全都用在了學習上。上學，吃飯，習題，睡覺。每天都圍在這樣的生活里打轉。大學的南樓不在每周回來也在沒有人可以在每周末回來給他解釋，沒有周末可以讓他們再拾起過往的回憶，慢慢細數。

高二的冬天特別冷，沒有雪，也沒有雨。可天氣就是純粹的冷，冷到骨子裡再從骨子裡透出來，陰陰的，是陽光都照不到的蒙蒙的灰色地帶。

這樣的天氣，尾戀一點都不想離開屋子裡，更加不想離開溫暖的棉被，窩在裡面做習題，複習，上網。一直呆到三十晚上。

「小戀，今年過年還是去你幹媽家，呃······小樓也回來了，你們挺久沒見了吧！」她看出他們之間的不對勁，可是年輕人嘛，再說倆人從小就好的。

「媽，我就不去了。去年我也不是沒去嗎？再說我要學習了，你給幹媽帶句話。說幹兒子祝她身體健康，福祉美滿就行了。」悶悶的埋著頭，回來就回來唄，又不是二大爺，我還趕著見您一面不成。搞笑。

「去嘛，去嘛。去年都沒去的。」尾戀媽媽扯住被子一角，使勁的晃蕩：「你南樓哥今年可帶女朋友回來了，當弟弟怎麼的也幫著鑒定鑒定。」被子里的人忽然不動彈了，空氣停止了，深深吸一口氣，伸出微笑的腦袋：去也得先讓我起來吧。」

南樓以為今年尾戀也不會來，沒有做遇見的心理準備。可這算什麼事啊？尾戀坐在自己的對面，一直盯著身旁的女孩—夏茗看。眼神里看不出包含了什麼，也許是很多，卻還是很清澈，男孩子進入高中，身子飛快的拉長。記得上次看見還跟國小生畢業不久沒兩樣，現在比自己矮不了多少了吧！本來就精緻的臉現在顯得成熟了些，不那麼小女孩了。還是自己喜歡的那張臉，還是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多了點長大的味道。原來，我們竟是這樣的久沒見了。

「哥。這就是我嫂子吧，嘿嘿！不錯，是個正妹，弟這關你就過了。」說完還特二皮臉的對著女孩笑笑。

「臭小子，什麼叫過你這關，小樓那是在找老婆不是在給你找嫂子。」呵呵。還老婆呢。糖炒糊了苦澀苦澀的。

「恩。沒差沒差。她叫夏茗。」南樓獃滯的做完介紹。哥，尾戀居然叫他哥。十九年來都不曾聽到這個字，現在卻是這樣的情況下。本來叫他哥挺正常的，可不知就為什麼，南樓覺得這一聲「哥」把他對他的異樣感情徹底打得粉碎，這攤爛泥沒有陽光就幹不了，幹不了就沒辦法再凝聚在一起了。

這頓飯吃得不冷不熱的，他們大多數都問這關於夏茗的問題。幹媽更是歡喜，歡喜到好像明天就能抱孫子一樣。尾戀覺得自己像掉進了二次空間，什麼知覺都沒了。他能給的，她能給。她能給的呢？想到這裡，尾戀就笑了。很諷刺。

缺了一角的心，就算拿血去補都不行，質地不一樣，怎麼縫縫合合都有個碗大的疤。

夏季再熱再燥，總有那麼幾天是雷打不動的下雨天。聯考，就算不下天然雨政府也會人工降雨的。瞧國家多愛花朵呀，被陽光曬焉了，關鍵那幾天也得滋潤滋潤。

考完最後一場，騙家裡說吃散夥飯可能不回來了。尾戀去了一個當做十八歲生日禮物的地方——GAY吧。「紅」是他上網時遇見一個志同道合的人介紹的。他本來不怎麼想涉及這個圈子的，想想團年的飯桌上，就覺得沒那個必要，只是時間的問題。

進「紅」的一瞬間，就有一種想逃離的感覺。嘈雜的音樂，糜爛扭動的身子，曖昧的氣息。一切都讓尾戀覺得吃力。但他還是站直了身子，帶著釋然的笑容坐到了吧台上。「呃，給我一杯酒，不要太烈就好。」

酒保抬起頭看見的是一張幹凈青澀的臉，生疏的模樣讓他立刻明白：這是剛進圈的。少年身上幹凈的氣息讓他忍不住：「你不該來這裡，這裡的男人都是豺狼虎豹。」

尾戀淡淡笑著說：「也許我也想變成狼。」

酒保愣了，但還是敬業的端上了酒：「新品種，叫『白駒』，挺溫和的。」一聽名字尾戀就笑出了聲。

尾戀本來就長著一張招禍的臉，他的笑吸引了不少人。有點人耐不住性子走了過來：「一個人呢？沒見過，剛進圈的？」男人長得倒是斯文，發光的眼神里是勢在必得的。看見這樣的眼光，尾戀開始猶豫了，甚至害怕的退了退。男人也不當回事，初進圈的，能理解：「我挺喜歡你的，你是不是沒成年呢？」男人不喜歡碰未成年的。

「成了。」

「那今天去我哪兒不？」男人直接的邀請讓尾戀的頭立刻炸開了。怎麼辦，怎麼辦？雖然一開始做好赴湯蹈火的準備，但此刻還是沒底的。頓時沒了氣力，希望有誰像英雄解救解救他。

「哎，我早看上他了，讓他在這等我。兄弟可不能跟我搶呢。」一隻手臂搭上肩膀，不用想。這熟悉的的聲音，能在這地遇見的人就只有一個——陳昊。

「昊哥？」男人發出吃驚的聲音：「哪能跟您搶啊，這可是您昊哥的地界不是。」男人訕笑，寒暄了幾句找了個理由就離開了。

陳昊把人帶進休息室，一臉正經得跟個太後似的坐在那兒：「說說吧！」

隔絕了外面，所有不安因子都平息了，鬆了口氣：「沒什麼，就是來玩唄！」

「當初你可沒跟我說你是，當初怎麼拒絕我來著？」

「剛才謝謝你了。」

「我坐那兒看你進來的，開始以為認錯人了，後來看清真是你小子。」

「所以就坐那兒看好戲，怎麼不一開場就救我呢？」尾戀有點生氣了，一拳撲過去就被逮個正著，正反抗來著。溫熱的唇就貼了上來，他被吻了，不怎麼討厭，溫順的閉上眼睛就往沙發上陷下去了。真的，不能回頭了。

完事後，陳昊神清氣爽的擁著尾戀睡了，看著月光下的一幕，油然而生的念頭：逃離，離開這個讓人感到窒息荒唐的城市。

「嘶，怎麼你跟沒事一樣。」陳昊斜靠在沙發邊，歪歪的襯著腦袋看著尾戀。

尾戀自然的撿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不然我還要說大人，謝謝您的恩寵？還是討厭，弄疼人家了？」

「沒，我是想問······」

「有話不說還不如放屁。」

「你，疼嗎？」

「陳昊，你說話還不如放屁。」開門就氣沖沖的回了家，剛好就在樓下遇見回家的南樓。

南樓其實很想開口，想問問他。你過得好嗎？現在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們倆。沒什麼矛盾吧，讓兩人開口還是有點尷尬。想說點什麼，又想起了秦吟的話。問候的語言戛然而止。或許他根本不是怕什麼毀了他，而是不敢直視他的眼光，那種清澈眼神會讓他覺得自己很臟。他最不能承受的，便是尾戀看怪物般的眼神。害怕，輕蔑，不要靠近我。

他沒想到剛好遇上南樓，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就想開口打破這壓抑的氣氛：「咦，我嫂子呢？」呸，真想抽自己一耳刮子。他還是欠，沒事找塊石頭給自己磨磨心，打算練成金剛石來著。

南樓明顯的發顫了，調整好呼吸後想讓自己看著沒什麼：「小茗啊，她留那邊打工體驗生活。」

「呵呵。你可真放心，那麼一大正妹放那兒不揪心才怪。準備什麼時候給咱媽抱個孫子樂樂？」其實是想問問什麼時候結婚，可怕問得太直接，自己心會疼。

「不知道，大概快了吧，或者就等畢業。」其實一輩子都不會結婚了。

「哦。呵呵！」果然自己就是自虐狂。死命的掙扎，最後「嘎嘣」一聲，用力過猛，滿地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