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司文掛了電話後到洗手間洗了把臉，又走到客廳等人。今天天氣不好，透過窗玻璃可以看到外面霧蒙蒙的天氣。偶爾有汽車的鳴笛聲在樓下響起，他就會驀然間坐立不安起來，動動手腳不知道該如何放置。但是門口沒有任何動靜，於是他便又安靜下來，坐在沙發上發獃。

他以為過了很長時間，其實才過了五分鐘。

門鈴響了起來。

他走過去開門，身上穿著一件長長的風衣，腿上穿著睡覺時候換上的睡褲，鼻樑上還掛著一副平光眼鏡。

門打開來，果然是夏澤。現在是晚上，涼氣襲人，剛打開門夏澤就閃身走了進來，邊走邊說「快關上門，外邊很冷，別讓冷空氣進來再弄感冒了。」

程司文依言關上門，還是沒弄明白夏澤怎麼就突然來了，還表現出一副和他關係很好的樣子？難道說夏澤是一個自來熟的人嗎，那這樣的話兩人就更不能做朋友了，如果兩個人觀念不同，很難一起交流的。

程司文默不作聲地跟在夏澤身後，看他把帶來的菜熟門熟路地放在了廚房。

「你怎麼對我家這麼熟悉？你來有什麼事？」

程司文開口問，他站直了身體，眼神淡淡的，看了一眼夏澤之後便迅速地低下頭。

夏澤笑起來，說「老師今天給我打電話了，特意交代我要記得好好感謝你一番，我這不是立馬就過來了嗎？以免事情過去的久了，你給忘了，那我到時候就算想要感謝也沒有辦法了？」

程司文看著夏澤一身西裝革履地樣子站在廚房跟他說話，突然想起來他一身睡衣站在鏡子前自吹自擂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一聲。

笑完之後發現夏澤在盯著他看，只好默默地退出廚房又回到客廳發獃。

他有時候想事情的時候會覺得很費力，所以他不喜歡去思考過多的因果緣由。

「程司文，你喜歡吃什麼？」

夏澤的聲音從廚房傳過來，轉而又拐了一個彎，像是自言自語般說「算了，我也沒買多少菜，就按著這材料做一點兒好了。」

程司文往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一面牆擋著，他什麼都看不到。只好兩手交握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里依稀熟悉的人在各自的世界輾轉作秀，程司文一時間覺得有些窒息。

他對於夏澤的感覺。就是剛見的時候沒有感覺，越是接近越是覺得窒息，但是夏澤不出現的時候，他又能把人當成偶像一樣在心裡放著。

現在他覺得很恐慌，他快要喘不上氣來了。程司文揪著抱枕閉上眼睛，痛苦地哼了兩聲，起身去了卧室。

「程司文，程司文，當了個當，飯好了，來吃飯吧。」

夏澤的聲音隱隱約約地晃蕩在空氣中，程司文從卧室里探出頭，又問了一遍說「你來我家做什麼？」

夏澤聽到他的話就快步跑到了他卧室門口，眼中閃現過一絲不明顯的微光，他說「本來想找你感謝你一番，順便問問你為什麼不幫我錄祝福視頻的，不過現在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兒事，就先走了啊。飯菜在桌子上，你起來吃吧，要不然過一會兒就涼了。」

他說完之後便帶上卧室門離開，程司文聽著他的腳步聲慢慢消失，最後響起一聲很輕的關門的聲音。

突然放鬆下來。

程司文走到客廳看著桌子上不多的飯菜發獃，明明是兩人份的，但是夏澤走了，他自己肯定吃不完。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表現。懼怕以及恐慌，這些情緒在以前，對他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已經很遙遠了。

他跟夏澤相處的時間，雖然不算長，但是也不算短了。最開始的時候，作為同事的關係，他們兩個偶爾搭戲，偶爾說話，程司文發現夏澤是一個很不錯的演員，才開小號粉他的。第二次真正意義上的見面，就是昨天夏澤喝醉的時候了，他們距離那麼近，他幫夏澤做了那麼多事情，他都沒有什麼奇怪的感覺。

但是今天太奇怪了，程司文想。

他想不出什麼來，便又愉悅起來，拿起筷子吃飯。夏澤的手藝不錯，雖然比不上程司文自己，但是兩人的手法不同，吃起來就自然不一樣，程司文很愉快地享受了這一頓晚餐，直到吃的撐了，才意猶未盡地放下筷子。

吃完之後，他給程司宇打了一個電話。

「喂？司文，怎麼突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想跟你嫂子說話了，她出去逛街了。」

程司宇的聲音傳過來，輕快爽朗。

程司文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問了一句「哥，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哈哈，你問的真及時，明天回，記得接我們。」

「哥，你認識夏澤嗎？」

程司文突然問了一句，問完之後緊張地把手指尖縮在手心，等待回答。

「認識啊，不是挺紅的一明星嗎？怎麼了，想認識啊，跟你啟維哥說，讓他給你介紹。別畏畏縮縮的哈，你也是有後台的人。」

程司文聽完，又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才掛了電話。

他曾經患過一段時間的心理疾病，刻意地遺忘了一部分記憶。

他本來以為夏澤跟這個有關係的，聽程司宇的回答，是沒有。

對於一個正當紅的明星來說，有空窗期並不是一件好的事情。所以夏澤很忙，他又要拍雜誌，又要拍廣告，還要拍戲，還要籌備生日會。他常常感覺很疲憊，但是還是在有空閑的時候想去找程司文，之前他問過程司文的心理醫生，了解了一些事情。

但是他沒想到程司文的事情會那麼嚴重，嚴重到只要他表現出一點點侵犯性的示好行為，都會讓對方感到難以忍受。

程司文以前有多陽光，現在就有多沉默。

可是誰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很多事情過去了，看起來是了無痕跡，但是又卻是給經歷過它的人帶來難以磨滅的傷害，無法消除，只能慢慢靠近，慢慢挽回。

從程司文家出來之後，夏澤便驅車趕到了程司文的心理醫生的住處。

他沒有太多的時間供他奔波在路上，於是車的速度開的很快，看到紅燈就想闖，最後還是生生忍住。巴士上貼著他自己的巨幅廣告海報，公司大樓的牆上投放著他的視頻，他已經足夠紅了。紅到不需要粉絲費勁心力為他刷數據，紅到劇本隨意挑，紅到不能隨便在人前露面。

可是這給他的生活並沒有帶來太大的改變，只帶來了不便。

車在醫生樓下停下，夏澤拿出墨鏡帶上，又把後座上的大衣拿出來穿在身上，拿著帽子往頭上一扣，便下車加快了腳步往裡面走。

這裡人煙很少，他一路暢通無阻地到達醫生辦公室，終於鬆了口氣。

「我接到你的電話了，你速度這麼快，出車禍了怎麼辦？」

醫生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士，並未化太濃的妝，看起來很家常，夏澤稱呼她為孫姨。

「沒事，我有分寸。司文的情況我已經跟你說了，你有什麼看法？」

夏澤脫了外套在椅子上坐下，等著孫姨交代結果。

「你是說，在你喝醉的時候以及喝醉之後他並沒有對你表現出太大的排斥，反而是今天你去看他，他的心理上產生了巨大的厭惡感是嗎？」

孫姨又把夏澤跟她說的觀點重複了一遍，夏澤疲憊地點點頭，按了按太陽穴。

「你喝醉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孫姨好奇地問，夏澤一下子漲紅了臉。

「很蠢很瘋，我媽說我喝醉了比小孩還小孩。」

夏澤尷尬地說，孫姨聽完後眼睛卻猛然亮了起來。

二人又商量了半個小時。

夏澤的經紀人打電話說有個飯局需要他參加，對方是個大導演，根本不能拒絕。夏澤只好帶著不太確定的應對方法離開，走出門的時候還微微翹起了嘴角。

程司文在夏澤走了之後自己吃完飯洗完碗，就去洗澡睡覺，結果因為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根本就睡不著，而且程司宇馬上就要到了，還得他去接。

他突然想起來之前一位西蘭花曾經跟他說夏澤在錄新歌的MV，但是他居然還不知道是什麼歌呢。

於是他就到網上去搜了一下，才發現夏澤的新歌就是《羽毛》的主題曲，名字就叫做羽毛。出歌時間並不久，中間夾雜著一些電視劇中的聲音，居然還有程司文的聲音。他覺得驚奇，他自己沒怎麼唱過歌，也沒有專業學過，對這個不是特別懂，從來沒想過出歌，意外聽到自己的聲音出現在歌曲里。竟出奇的好玩。

他將這首歌設為單曲循環，閉上眼睛聽，後來就不自覺地睡著了。

再醒的時候就是十點多了，大晴天，太陽順著落地窗照進屋子裡，暖融融的。

他在床上拿手擋住眼睛，眯縫著眼發了好長時間的呆，才想起來程司宇十一點半就到機場了。忙匆匆下床洗漱，做早餐吃飯，叮叮噹噹一通之後開車出門。

他出門的時候是十一點，幸好住處離機場並不是很遠，半個小時足夠，要不然他那個伶牙俐齒的嫂子肯定要狠狠地數落他一通了。

程司宇是個妻管嚴，嫂子是個幹脆利落的女人。話說，其實他們還並未結婚。只是現在弟弟妹妹問哥哥的女朋友喊一聲嫂子是很正常的，不然別的也沒法稱呼，程司文不過是隨大流罷了。

這樣想著，他哥這次回來說不定就是要結婚了。畢竟兩個人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該磨合的早已磨合完畢，雙方家長也都很滿意，不結婚也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