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安哥哥…維安哥哥！」隱約好像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司維安費力要睜開沉重的眼皮，可是只能支開一條微小的縫隙，視野十分狹小，還模模糊糊。

「維安哥哥你怎麼還在睡覺？已經八點了，再不上班就遲到了！」

是杜夢露。她站在床前，一臉急切。司維安今天好反常，八點了還在床上睡得很沉。八點半是打卡時間，他們這速度明顯是要遲到的。

杜夢露也發覺了最近向洛溪的夜不歸宿，所以她每天都是和司維安一起吃飯一起上班，生活中幾乎沒有向洛溪的影子。但是好奇怪，她明示暗示好多次，司維安還是無動於衷。一點都不！好歹我也是前凸後翹的正妹好嘛？在司維安這裡怎麼毫無吸引力？

挫敗感油然而生。

今天她也是猶豫著進他的房間。司維安隱私慾很強，從來不給別人進他房間的。杜夢露走到他床前，司維安睡顏好可愛。平時剛毅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和感，比平常還有吸引力呢！杜夢露雖然愛極了司維安現在乖順的模樣，可是要上班了，還是要叫醒他。

「嗯？」司維安迷糊地應了一聲。

「該起床了。」

「嗯。」司維安只覺得眼皮真的很沉，睜不開眼。全身乏力，起不來。

「洛溪……告訴小沫我今天不去公司了……我想睡覺。」嘟囔著囑咐一聲，司維安又將沉沉睡去。

「啊？」杜夢露有點沒反應過來，「維安哥哥，向洛溪不在家，我是夢露。你怎麼了？」

沒有回答。

「真是奇怪。」杜夢露不解。不過，他好像真的睡著了。杜夢露輕輕搖了一下他的肩膀。沒有反應，睡得真沉。杜夢露轉念一想，這不是正是個很好的機會麼！於是小心翼翼靠近，傾身下去偷吻他的唇，司維安清淺的呼吸和她極力抑制的細微喘息相撞在一起，一如她此刻忐忑的撲通撲通的心跳。

小時候，司維安特別寵愛杜夢露，什麼好吃好玩的全給她，雖然他只比杜夢露大兩天，可這哥哥當的可盡職盡責了。她受別的小朋友欺負了，斯文的司維安也會挽起袖子衝上去揮舞拳頭要討聲道歉。當然，司維安是不會打架的，每次挽起袖子都是為了看起來更有氣勢，所以小朋友有被嚇跑的也有不服來戰的。司維安學著電視上的花拳繡腿，發現毫無殺傷力，於是用嘴——這無疑是自衛的好方法。咬得多了，名聲在外，其他小朋友都互相告誡：「不要和司維安打架，他一咬你要讓你掉塊肉的！」他們怎麼會知道司維安是真的往死里咬的，當然痛死人了！杜夢露於是心安理得地屁顛屁顛就跟在司維安後面，大人瞧他們出門都寸步不離的，都打趣說：「司維安你長大了就不怕沒老婆了！」司維安每次都只是笑笑。小孩子懂什麼呢，小司維安只是覺得自己喜歡這個妹妹，當然要好好保護她。杜夢露倒不這麼想，大人們的玩笑從他們小時候開到他們長大，每一次她都聽到了心裡。

大概在初三的時候，有一次杜夢露敲開了司維安的家門，正好司維安獨自在家，於是兩個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司維安看球賽看得正精彩，卻因為妹妹來了，而主動放棄了精彩的球賽，把遙控器讓給妹妹，陪她看韓劇，也還和以前一樣因為不感興趣而看到中途就睡著了。他靜靜倚在沙發上，因為睡得不安穩，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杜夢露看的韓劇正好大結局，男女主角抱著一起，深情地擁吻，情竇初開的少女看得滿臉通紅，悄悄別開臉，目光落在了心愛的男孩身上。

那天的陽光正好，花開正旺，杜夢露凝視著司維安帥氣的面龐，心裡微動。這個男孩，有著與同齡人相比更突出的身高和臉蛋，又彬彬有禮，性情溫和，才華橫溢——多麼符合每一個女孩在豆蔻年華里幻想的白馬王子形象啊！而杜夢露，多麼幸運，和他一起長大，用一個詞語形容，那就是「青梅竹馬」，讓她怎能不心動。於是羞澀的少女，幾番糾結，還是學著電視劇里的樣子，小心湊上去，親上了他的唇。

忐忑而又歡喜的心情，和現在如出一轍。

可是為什麼還是不能在一起呢？如果說，近水樓台真的能夠先得月，那麼她為什麼還得不到他呢？難道是她一直誤會甚麼了嗎？司維安一直一直，從小到大，都只當自己是他的妹妹？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不要這個近水樓台也許還會更好。

杜夢露感受著他溫熱的唇，不捨得起身。

突然耳邊傳來了推開門的聲音，杜夢露驚慌直起身子，一回頭，看見了門口臉色蒼白的向洛溪。

向洛溪看到她慌亂的神情明顯一愣，再看看躺在床上的司維安，突然明白了什麼，好看的眉緊緊擰在了一起：「出去。」明明是溫潤的聲線，在杜夢露耳里卻是如此刺耳。

「憑什麼？」杜夢露本來就不喜歡向洛溪打擾了自己和維安哥哥的二人世界，礙於司維安而一直沒有顯露，但現在司維安睡著了，杜夢露沒有必要再討好，就冷眼看他。她和她的維安哥哥是青梅竹馬，就算躺在同一張床上也是理所當然，他算什麼，對她不滿，要她出去？

「出去。」向洛溪沒有心情和她解釋，也不需要解釋。這個女人住進來就算了，還欲行不軌，他已經生氣了，「不然要我叫醒你的維安哥哥再趕你出去？」向洛溪也頭一次冷了臉色。

「哼？你算什麼？維安哥哥那麼愛我，怎麼會聽你的，趕我出去？」杜夢露眼裡全是不屑。

「愛？」向洛溪聽到，突然間有點兒茫然，昨晚，那個男人好像也這樣對他說……

「我愛你，洛溪，幫幫我，好不好？」路明朗一邊對他上下其手，一邊重複這句話。

「幫你…什麼？」向洛溪喘息著問。

「讓司維安把他公司所有房地產業都給我。我需要很多很多生意，壟斷整個中國的房地產業。」

「什麼？」一聽到「司維安」這個名字，向洛溪一個激靈，本來發熱的身體立即冷了下來。

「我知道你一直和他住在一起，他和你那麼好，一定會聽你的，對不對？我愛你，洛溪，相信我，我需要你。」路明朗低聲哄勸洛溪。是的，他不準備放過夏冰這塊肥肉，就算它主要產業不是房地產，但是就算一個副業，它也能搞得風生水起，若是放過它，保不齊他會成為自己的對手。人都是有野心的啊，他相信他已經有足夠的資本去壟斷中國市場了，他必須要以此奠定自己房地產老大的地位，他要錢，他也要榮譽！只要有了這個地位，官場權力他又畏懼什麼？恐怕再大的官都要敬他三分！他要告訴他們，中國的房地產市場，就是他路明朗的偉大帝國！

他上次的確是帶著人家的錢逃跑了，可是在他躲躲藏藏瀟灑完那些錢之後，他又陷入了困苦，但重新回來又再做不成生意，他失去了別人的信任，沒有人會和他合作。他屢次想進去市場都失敗以後終於明白了，他要重新來過，就不能以路明朗的名義。於是他隨便找了一個和他關係還不錯的普通朋友，用五十萬美元的承諾，要他新註冊了一個公司，這樣一來法人代表就背景清明——根本沒幾個人認識。因為自己有經驗，有手段，所以和其他小房地產公司的交易屢談屢得，漸漸做大了，就拿著良好的業績去和大公司談，他要一步一步，拿下所有公司手上的房地產業。

夏冰自然在其中。本來合作一直順利，可是前不久夏冰突然和他的公司終止合作，就算賠償不菲的違約金也在所不惜。這件事太突然，一直和他談業務的夏冰公司總經理也頗有微詞。路明朗奇怪，就去調查。然而查不到，都賠償違約金了，是否有理由或借口又有誰在意。路明朗於是想要從夏冰的總裁——司維安這裡下手，只要他點頭，什麼合作談不成？路明朗苦心收集司維安的個人資料，沒想到查到了司維安一直和向洛溪住在一起。路明朗當時蹲點在司維安家的小區門口，看到他們下午一起從外面回來，就跟著上樓，親眼看到他們進了同一間屋子，第二天再出門。路明朗心裡真是說不出的竊喜！既然他們住在一起，關係肯定不一般，向洛溪又是同性戀……路明朗怎麼會猜不出來？！

還好向洛溪這個傻瓜容易找到並且哄哄就可以和他恢復以前的關係了，就算當初拋棄過他也沒有關係，他這不是又心甘情願和自己上床了嗎？

然而事情沒有路明朗策劃中的那麼順利。

「路明朗，」向洛溪顫聲開口，此時他腦子裡漸漸清明了，好像堵在心裡的結，一瞬間解開了，「你是不是，一直在騙我？」

「怎麼會呢？我很愛你，一直都很愛。」路明朗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然而向洛溪沒有一如既往地相信。

「那你告訴我，這兩年你到底去哪裡了？」向洛溪冷靜開口。

「我………」路明朗沒有準備好說辭，一時答不上來。

「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我好好生活到老，是嗎？因為只是玩玩，所以連走都不需要理由，是嗎？」

所以我付出的，根本不值得對吧？ 向洛溪真想笑，他終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是笑不出來，嗓子里儘是快要忍不住的哽咽。

奮力揭開一個謊言，傷到的不還是自己。

「不是的，洛溪，我——」

「路明朗，如果不是為了你的事業，你永遠都不會來找我的，是嗎？」商人就是商人，利益至上，哪裡會有什麼愛情。他早該明白不能心存僥倖，沒有人可以這麼幸運。

「洛溪，你要體諒……」路明朗急忙開口，卻是下意識的解釋，不是否認。向洛溪的嘴角艱難地扯出一絲笑意，那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路明朗，不要說了。」向洛溪的臉色愈加蒼白，「我們好聚好散。」向洛溪從他身邊起來，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好。開門，走出去。

始終不看路明朗一眼。路明朗突然感到無力，他不記得挽留，不記得攔下，就這樣坐在床上，看著洛溪開門，再關門。好聚好散麼？路明朗莫名感到心裡空落落的，好像真的失去了什麼。

那麼，就是這樣的愛吧，有多大的希望，就有多大的絕望。他此生，都不會再回頭了。向洛溪一步一步，走得搖搖晃晃，卻堅定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