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門鈴響了。

向洛溪正忙著準備食物，知道是歐南陵帶著小沫他們過來了，就沒拿下腰間的圍裙直接去開門。

門開了一條不大的縫隙，季森就鑽進來一個頭笑嘻嘻地說：「哈嘍！我們來得快不快？」

向洛溪微笑：「嗯，很快，我還沒準備好呢。」

小沫在杜夢露的摻扶下，挺著一個大肚子慢慢走進來，看見洛溪圍著圍裙的「家庭主夫」形象，忍不住打趣：「喲，洛溪穿圍裙比我老公還帥。」

杜夢露也笑著附和：「我也覺得你這個樣子特別美。」

向洛溪不好意思地擺擺手：「什麼美不美帥不帥的，別拿我開玩笑了。」

「對嘛，明明沒我帥。」季森插一句，引來杜夢露一個白眼。

一陣笑聲中，有個聲音弱弱地說了一聲：「好久不見，洛溪。」

這聲音有點兒熟悉，可是向洛溪一時想不起來是誰，聞聲望去，竟看見了……

路明朗。

向洛溪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旋即又微笑起來。

「你怎麼來了？」向洛溪平靜地問。

對於眼前這個男人，他早就沒有什麼多餘的感情和思想了。恨也好不恨也好，他和自己已經沒有瓜葛，形同陌路了。

對於一個上門拜訪的陌生人，他難道不應該盡地主之誼禮貌微笑嗎？

「剛剛在門口碰上，」歐南陵搶先回答，「就一起進來了。」

「哦。」向洛溪淡淡應著，既不抬眼看路明朗也不多問，反正沒什麼好說。

「來都來了，就一起吃個飯吧。」向洛溪隨意招呼，他不想因為一個陌生人壞了自己和朋友們相聚的興緻，「你們誰有空？我買了螃蟹和魚，做起來可能有點麻煩，需要幫忙。」

「我來吧。」杜夢露說，但很快被季森攔下：「不不不，老婆，讓我來。一路上舟車勞頓，您現在好好休息。」

不等杜夢露白眼過來季森就火速拉著向洛溪衝進廚房。

向洛溪感到好笑：「還沒結婚你就妻管嚴，以後豈不是要當全職丈夫嗎？」

季森一臉困惑：「誰說我沒結婚？我現在就是全職丈夫啊。」

向洛溪噎住：「你結婚了？」

「你逗我嗎？我前年就結婚了好吧。」季森一臉鄙視。

向洛溪震驚！前年季森和夢露明明就還沒有認識！！

還沒等向洛溪進一步問清楚是不是玩笑，歐南陵就尾隨過來問：「洛溪，你和你男朋友吵架了嗎？剛剛看你好像不開心。」

「……男朋友？」向洛溪一下子沒聽懂，「哪裡來的男朋友？」

「你傻啦？」季森用肩膀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路老闆呀。你們是不是吵架了？還把他趕出家門。跟夢露的剽悍有的一拼！我就常常……」

「等等！你別說話，」向洛溪趕緊打斷他，轉身問歐南陵：「我的男朋友是路明朗？」

「是啊。不過也可以說不是，你們不是準備下個月結婚嘛，那時候就不是了。」歐南陵回答。

「我……」向洛溪瞠目結舌。

「洛溪，我知道我剛剛不應該碰你的鋼琴，以後再也不會了，原諒我好不好？」路明朗站在廚房門口，神情誠懇地道歉。

向洛溪盯著他。

「哎喲我以為什麼大事兒呢，不就碰了一下鋼琴嘛，洛溪你不要那麼小氣，又壞不了。」季森笑嘻嘻地湊過來。

「對啊洛溪，你不要總是把明朗趕出門，遇到他這種百依百順的男人不容易。」歐南陵也勸道。

「都是要結婚的人了別鬧彆扭了。」說話的是杜夢露，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進來的。

「我認識的向洛溪可沒那麼小氣。」被杜夢露扶著的小沫也開口，很不滿的表情。

向洛溪只是靜靜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不說話。

「向洛溪就是個騙子虧我季森把他當兄弟……不就是他這麼小氣才害死維安哥哥的……如果沒有他維安就不會死……他簡直就是總裁的剋星啊……洛溪你個傻蛋被我騙了還死心塌地等我回來哈哈哈……」

所有人的嘴都對著自己一張一合，聲音從四面八方涌過來，而自己無處可藏，頭痛欲裂。

突然，所有人的扭曲著臉一步一步逼近他……

「別過來！」向洛溪驚叫著從床上掙紮起來。

一個人都沒有。黑白線條交錯出簡約風格的房間，明亮的白熾燈把影子投在阿拉伯進口紡織地毯上，一隻白色毛髮的波斯貓窩在床頭安靜地睡覺，被他吵醒，慵懶地抬一下眼皮，沒搭理，繼續睡。

自己所處的地方，安靜到冷清。

向洛溪看了看床頭的時鐘，凌晨五點了。再過三四個鐘頭，朋友們真的該來了。

向洛溪疲憊地斜倚在床頭，好像還沒能從夢中的吵鬧脫離出來。

以前都是夢見司維安一個人，現在甚至都延伸到現實活動中來了，還夢見了很多年沒見的路明朗。

沒完沒了的夢境，讓他真的好無助。

向洛溪閉上眼睛，靜靜聽了一會兒自己的呼吸，感受自己的心跳。

忽然想要彈鋼琴。

向洛溪從床上下來，走去隔壁的琴房。

高級公寓的牆壁隔音效果很好，而琴房的隔音效果更是要比房子里其他房間好上十倍不止，所以無論什麼時候彈鋼琴都不用擔心聲音會打擾到其他人。

向洛溪坐在長凳上，打開琴蓋，便看到一塵不染的黑色琴蓋上映出的自己的形象——

頭髮長長，劉海已經能夠遮住眼睛，由於剛睡醒，髮型亂得像雞窩。眼睛腫腫的，眼神暗淡無光，下巴還有細細的鬍渣冒出來……

好像是五十多歲老男人，並且疏於打理自己的生活，過得十分散漫頹廢。

什麼時候，自己也可以忍受這種糟糕的樣子了。

向洛溪盯著琴蓋看了十來分鐘，最終嘆息，合上，去洗漱。

頭髮要去理理了，鬍鬚必須剃掉，還要好好挑選護膚品才行。

畢竟Vian隨時都會醒來，他要每時每刻保持著最好的狀態，像要接受主席審閱的士兵一樣，時刻準備著。

至於那些亂七八糟的夢，也許真的和歐南陵說的一樣，是自己悶壞了，多出門走走會更好吧。

正好很久沒去過孤兒院，還沒拜訪過小沫的家，聽季森說他和夢露正同居，所以自己也可以去串串門。

他真的不能，讓自己再回到司維安永遠不醒了那樣的夢裡去。

最讓他恐懼的噩夢，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