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蔬區暫時被大媽佔領，何哲也不急，先去挑點零食。來都來了嘛，果凍是要買的，薯片是要買的，最喜歡的餅幹是要增加庫存的，雪櫃里的優格快喝完了……他及時打住，沒有忘記如果提太多東西待會上公交一定會受到額外的注目禮，那可真是可怕，就算只是陌生人隨意掃一眼他都感覺渾身不自在，別提人家還多看兩眼他的購物袋了。何哲去果蔬區，準備速戰速決拿幾盒青菜和幾盒肉類就撤退，不曾想購物推車沒控制好，拐彎時撞上人家大腿。他當時就愣了，等反應過來連忙退開半米遠才小心翼翼地道歉；「對不起……」頭都不敢抬。

權錦和瞥一眼，發現是昨天才見過的臉紅很厲害的公司員工，話到嘴邊又咽下，掂掂手上的牛肉，然後放回原位。何哲終於意識到自己需要看著人家道歉才顯得有誠意，結果……可能沒誠意比較好溜。

「總、總經理……」何哲無敵心虛。權錦和才回他：「沒關係。」看來這個人在三次元反射弧也挺長的，何哲暗笑。明面上還是不敢動，就站在原地看他選牛肉。今天他穿的是剪裁合體的藏青色條紋西裝，搭配的是深色襯衫，沒有打領帶，領口最上面的一顆扣子也細緻扣好。從何哲的角度正好是側面，他微微前傾彎腰低頭看冷櫃，俊逸的側臉在冷櫃的白色燈光下愈發迷人，何哲有點難回神，忘記隱藏自己赤裸裸的目光，就這樣直愣愣盯著人家看。權錦和注意到他的目光，站直身體側身看他：「怎麼了？」

何哲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臉頰頓時充血爆紅，從腦袋紅到脖子根，頭搖得像撥浪鼓，推車跑了。權錦和又看見一次他臉紅，不明白但是覺得有點意思——還沒有見過這樣害羞的人。何哲躲到貨架後面偷看權錦和，自己臉上的溫度居高不下也沒有發現，反而為自己剛剛慫到爆的表現後悔不已——和他說句話有那麼難嗎？他的聲音那麼好聽，不多聽幾句話多可惜啊！

權錦和沒注意那個鬼祟的目光，買好牛肉和雞肉就離開生鮮區。何哲確認四周都看不到他了才推車出來去買牛肉，去到剛剛權錦和站立的位置——此刻的心情和狀態，網路用語應該稱之為「私生飯」吧？啊，羞恥中又帶有一點點小興奮。

去付款的時候也十足謹慎，轉悠一圈感覺安全就假裝穩重實則慌亂地去掃碼。其實那些沒有售貨員的商店挺好的，一句話都不用說，拿了東西付款走人。現在收銀員還要問他一句：「先生需要購物袋嗎？」還有一句：「現金還是掃碼？」好啰嗦哦。問題是，為什麼關鍵時刻手機網路不佳，無法載入二維碼呢？何哲本就心慌意亂，這下心臟里的小兔子蹦躂死了換上跳鼠繼續加油，何哲在靜默等待的時間裡感覺到自己的難堪情緒上涌。恰巧收銀員為了不耽誤後面的人付款所以沒有等他，何哲站在出口處，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過來了，他的額頭上冒出細汗，手抖按了返回鍵，再點進去又重新載入。啊，蒼天！

何哲不知道今天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情況，沒有帶錢包出門已經是大意，沒有提前載入好付款碼又是疏忽，可是說好的事不過三，那為什麼下一個付款的顧客是權錦和？何哲不知道該不該低頭，這時候明顯低頭抬頭或是伸出未載入成功的二維碼都不對，那現在說不要那些東西了還來得及嗎？來不及了，因為權錦和看到他，並且知道他沒有付款，所以問他:「一起付嗎？」他下意識搖頭，可是手機熒幕上依然沒有載入出來付款碼，空白一片。何哲又輕輕說一聲：「謝謝。」窘迫程度等同於每一次要當眾自我介紹然後被台下所有人審視一次那樣的級別。

何哲提著自己的購物袋跟在權錦和後面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手機總算把付款碼載入出來了，何哲有點興奮，叫他：「總經理！」權錦和停步回身看他，何哲的臉頰已有緋色，訥訥把手機遞出去：「請您掃一掃這個。」權錦和沒有掏手機，說回頭微信給他。何哲傻眼——他微信能見人才怪！所以慌忙拒絕：「您還是現在掃一掃吧，我剛剛只是網路不好所以……」何哲說著說著就沒聲兒，因為權錦和正在直視他的眼睛，把他嚇得噤聲了。權錦和沒什麼表情，看不出什麼情緒，可是何哲察言觀色慣了，輕易看出來他眉毛微微聚攏，也只是一瞬間，何哲已經很不安，舉著手機一動不動。不敢動。權錦和沒有說什麼，掏出手機打開支付寶掃一掃，全程不夠一分鐘。何哲說謝謝，聲音細如蚊訥，不知道權錦和有沒有聽見。顧不上禮儀，什麼都不說就自己先走一步，腳步匆匆似乎身後有什麼豺狼虎豹在追趕。權錦和目送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剛剛聽他說話的聲音，很像何哲。就是上午還和他撒嬌的那個何哲。畢竟也是聽了半年的音色，這樣的熟悉感總不至於認錯。現在回想起來昨天考核他時聽見的那個明顯刻意壓低的聲音，還有在他面前不敢多說話的樣子，以及……無敵的臉紅技能。權錦和隱隱覺得，或許何哲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就算沒有故事，也足夠有趣。

何哲迷迷糊糊回到家，可是依然停留在男神的微表情里傷心難過——那是嫌棄還是不耐煩啊？和三次元的他接觸不多所以不能很肯定，可是那樣冷冰冰的臉還要皺眉，真的嚇死他了！果然三次元的自己是很討人厭的吧……權錦和有這麼不喜歡他嘛？初次見面就降職，多講兩句話就皺眉頭！！！何哲僅僅用一個白天就經歷了人生的起起落落落落落，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鬱悶得都沒有胃口了——都怪權錦和，那個一舉一動一個微表情都能改變他的心情的大豬蹄子！

何哲憤憤拿出微信發信息，又一個猛虎落淚表情包：「好不開心，要帥哥的自拍照才能好起來！」感嘆號加重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