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鈺臉色難看的從蘇瑞的殿里出來，擺駕華膳殿，一路上憂心忡忡，到殿里坐下了也沒見臉色好轉。

太後比他早一步到了華膳殿，已經在他旁邊落座，見他身邊沒有蘇瑞，太後臉色一變，瞧了瞧下面端坐著的慕澈。

「皇上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平身。」蘇鈺對下面的官臣擺了擺手，也望向了在他左下坐著的慕澈。

慕澈一直沒有看他，就在那裡悶悶的喝酒，似乎在故意逃避自己，蘇鈺收回眼神，對身旁的宮女吩咐可以上菜了。

一道道佳餚美酒，山珍海味擺上桌，蘇鈺抬起月光杯，對在自己斜下方的小鬍子灑滿使者說起了客套漂亮話。

慕澈沉默著吃吃喝喝，時不時瞄蘇鈺一眼，不巧看到太後在看著自己，他禮貌的點了點頭，太後也對他莞爾的笑了笑，笑裡藏刀。

慕澈知道太後一直把自己視眼中釘，也知道她平常所謂的對自己好，也是好讓自己給蘇鈺賣命。

連他身旁的季婉兒都是太後的侄女，說白的就是來監視自己的。

就那麼怕自己謀反？

慕澈覺得很是好笑，他從來對官位財富沒多大慾望，如果可以，他是倒想做一介平民，游山遍水，沒錢了就去掙，有錢了就繼續逍遙，那樣活著多有意思。

慕澈的嘴角帶上了一抹輕笑，夾了塊紅燒牛肉吃下肚，把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又讓宮女滿上。

吃了好一會兒，夜圓和王尚書端著酒來到了他們這桌，慕澈急忙起身，向白髮蒼蒼的王尚書敬酒。

王尚書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慕澈的肩膀：「慕將軍啊，我就喜歡你這樣謙卑的性格，懂得尊老愛幼。」說著瞪了眼他旁邊的夜圓，後面的話明顯是說給夜圓聽的。

夜圓翻個白眼，癟了癟嘴，裝沒聽到。

王尚書老年得子，五十歲的時候才有了夜圓，因為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夜圓從小就被尚書夫人慣著，變得不學無術，但對武藝卻很有靈性，王尚書便讓他認了慕澈做師傅，想讓夜圓以後也當將軍，像他大哥一樣為朝廷效力。

夜圓的大哥叫王澹雅，人性格溫潤聰慧，做了文官，慕澈和他還算熟，夜圓的姐姐王芳苓，嫁給了青年有為的御史陸彤。

王尚書和夜圓坐下，婢女立馬添上了碗筷，慕澈便和他們聊了起來。

「怎麼不見尚書夫人？」

王尚書嘆了口氣，擺了擺頭：「老婆子最近身體不行，在家裡修養，我看恐怕是熬不過這個春天了。」

王尚書說話也是直爽，說完眼睛紅了起來，慕澈安慰道：「會沒事的，過幾日我就去探望尚書夫人，我那裡有幾株上好的人蔘，應該會有幫助。」

王尚書官高權貴，卻一生只愛一人，這是慕澈無比敬佩的。

季婉兒也跟著說道：「尚書夫人吉人自有天相，病肯定很快就會好的，王尚書你也別太難過。」

王尚書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然後抬眼望向慕澈，厲聲問道：「你是不是最近惹事了？」

家裡母親病了，夜圓本就心情不好，眼見爹要向慕澈興師問罪，他心一涼，趕緊找借口要走：「父親，將軍，我去和大哥坐坐。」

王尚書對他擺擺手：「去吧，多和你哥學學，讓我省點心。」

「是是是。」夜圓敷衍的說著，端著酒杯就去了另一桌。

慕澈望著夜圓逃走的身影，大概知道了王尚書問的是什麼，開口道：「王尚書你說的是質子的事？」

「對！」王尚書的聲調突然提升，吹鬍子瞪眼的說道：「你真的如他們傳的一樣和質子在一起了？」

此話一出，在一旁的季婉兒的臉色刷的變了，回眸看了眼自己旁邊的慕澈，似乎明白了為什麼慕澈會對她那麼冷淡，立馬換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

王尚書一看季婉兒這個樣子，就越發覺得是慕澈不對了。

「慕澈，我可是把你當親兒子看，你聽我一句勸。」

「嗯。」

「你還有大好前程，不要被妖人迷了心智，再說了你現在可是將軍，朝廷的棟樑！你和鄰國質子在一起像什麼話！誰知道他們是什麼居心！」說著，王尚書鄙夷的哼了一聲：「我看他們一開始就是沖你來的。」

「對啊，夫君。」季婉兒帶著些許的哭腔應和道：「還是以大權為重啊。」

沉默的聽著兩人的話，慕澈想了想，面無表情的回道：「我已經和他有了夫妻之實，我還和他承諾過讓他做側妃，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見季婉兒還想說什麼，慕澈臉色陰沉下來，冷冷看了眼她：「放心，你還是王妃。」話中有話，季婉兒自然聽出來了，臉色煞白的抿著唇。

聽到慕澈說的「夫妻之實」，王尚書頓時被他氣的鬍子都翹了起來，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引得其他桌的大臣紛紛側目。

「慕澈你真是糊塗！」

蘇鈺聽到聲響看向慕澈的方向，只見他低著頭，對王尚書的憤怒毫無反應。

王尚書怒的喘不過氣，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你是不是被下了迷魂藥！是不是！竟然會跟一個男人在一起！還下那樣的承諾！」

慕澈知道王尚書是在為自己擔心，他搖了搖頭：「我既然說過那樣的話，那就一定會把他接回家。」

「你！」王尚書氣的眼前一黑，幸好沒暈過去，他站起身甩了甩衣袖憤然離席而去。

而坐在慕澈旁邊的季婉兒也眼含淚水，可憐楚楚，所有的事都怪在了慕澈頭上，顯得他里外不是人。

旁邊的大臣們都竊竊私語起來，慕澈戰功赫赫，身上沒什麼污點，這次終於落馬了，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丟人，真是一出好戲。

達塞一直默默目睹著這一切，隔著歌舞的宮女他還是聽到了一些話，什麼男人，什麼承諾，大概是在談論他。

他抬眼看著對面一語不發的慕澈，心裡難受的緊，想去找慕澈但又不行，便起身和宮女說自己想上廁所，從後門走了出去。

慕澈正喝著酒，一眼就瞥到了一頭紅髮的達塞，才發現他就一直坐在自己的斜對面，立馬起身跟了出去。

華膳殿的後面是一片竹林，被風吹的沙沙作響，天已經黑透，天上掛著一輪明月，路邊點著幾盞燭燈，把小路照的微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