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讓慕容離擦幹了頭髮，執明猶覺不夠，那紅衣青年身上的清香打著旋兒地往執明鼻子中鑽，只想叫人把他擁入懷中。不過這種想法也只能在心中暗搓搓地想想了，在慕容離面前，執明是萬不敢這麼放肆的——這話或許說來可笑，他執明好歹也是天權的王，但是在他的阿離面前，執明就算是個全身都是刺的刺蝟，他也會乖乖順好刺，生怕傷了慕容離一星半點。

「王上來向煦台找我，是有什麼事情麼？」慕容離的眼角上挑，尾音淡的都像是要融入窗外盛開的羽瓊花中，紅衣青年仔細地幫執明擦幹了頭髮，將亂成一團的濕發重新理順好，「淋了雨，王上還是早些回去清洗一番罷，不要著涼。」

「阿離阿離，這兒還沒幹呢。」執明指了指左側的頭髮，示意慕容離再幫他擦擦。笑話，好不容易才有讓阿離給他擦頭髮的機會，執明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放過慕容離？慕容離在執明面前也是好脾氣，聽他這麼說道，便又將執明的頭髮撥下來仔仔細細地擦，執明這才回答慕容離方才的話：「這個倒是不著急，不是有幹衣服麼？我待會兒再回行宮去也不急。」

見執明這麼堅持了，慕容離也不便再勸說。執明嫌累，尋了椅子坐下，笑嘻嘻對慕容離道：「阿離，今天上午祭祖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過去啊？」

現在慕容離已經身為蘭台令，按道理說，早朝和祭祖都應該有他一個位置，不過執明卻從來沒見著慕容離到場過。慕容離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隨後繼續若無其事地給執明擦拭髮絲：「我也只是，不習慣去罷了。還請王上恕罪。」

「哎，阿離說什麼呢，既然不想去那就不去好了。」執明擺擺手，這時慕容離已經為他重新擦好了頭髮，執明從他手中接過幹凈的衣服，慕容離給下人使了個眼色，就有人給執明帶路去另外一間屋子服侍他把衣服給換好。雖然執明很想讓他的阿離幫他換衣服，不過這件事，執明也只有想想的份兒。老老實實把衣服給換好了，執明笑嘻嘻地蹭到慕容離的身邊：「就算是這麼一點點時間，阿離還要看奏摺啊——」

拖長了音調，整個人都顯得懶懶散散的。慕容離的注意力都放在奏摺之上，目光只簡單向執明那邊掃了一眼：「是。」

「王上，也當勤於政事才是。」

「知道知道，本王最近勤快著呢，阿離就不用擔心這些了。」執明趕緊打了個哈哈把這個話題給帶了過去，要是讓阿離知道自己最近一個字兒都沒看凈找些好玩的東西去了，說不定他又要板著臉說自個兒了。執明這麼想著，他執明王天不怕地不怕，卻唯獨怕這個紅衣青年生氣，當真是奇妙的事情。

慕容離似乎醉心於奏摺上的政務，無心理會執明，執明枯坐了一會兒，摸摸肚子，又開始搞幺蛾子：「阿離用過午膳了麼？本王餓了，想吃飯。」

只要慕容離沒趕他——當然，慕容離也是不會趕他的，這一點執明還是相當有自信——執明就可以腆著臉繼續呆在慕容離身邊。果不其然，執明剛說完這句話，就看見慕容離放下了手中的奏摺，偏過頭來問道：「王上請稍後，我這就讓廚子準備。」

他擊掌，召下人過來，吩咐道讓廚子去做點湯菜來。執明美滋滋地等著開飯，等到菜上齊之後才發現，這菜中居然有苦瓜。

「阿離……」執明苦哈哈地看向台下的紅衣青年，見慕容離將目光投向他，執明委屈道，「這，這，這……怎麼還有苦瓜啊？」

「今日夏至，宜食用苦瓜，敗火。」慕容離粗略地掃了一眼，廚子做的菜都屬於簡單精緻類型的，色澤搭配得也好，讓人看上去就覺得有食慾。當今這位王上真的是讓天權的物阜民豐給寵壞了，「王上莫要挑食，對身體不好。」

既然慕容離都這麼說了，執明不管心中再怎麼不情願，也是皺著眉夾了一口苦瓜送進口中。嚼了嚼，那股讓人難以下咽的味道在舌尖上瀰漫開來，執明的臉已經扭曲到不行，就好像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一樣，依舊固執地喊他：「……阿離啊。」

「？」紅衣青年同樣夾了一筷子苦瓜放入口中咀嚼，臉上卻不見半分像執明那般誇大的委屈表情，青年抬眼去看他，就發現這位天權的王上眉頭擰成一個結。慕容離將口中的苦瓜咽下，輕輕把筷子置於碗沿，道：「王上，若是您不喜歡的話，那就不要勉強自己了。」

「好好好。」執明如獲大赦，不過吃著吃著，執明就看出來了哪裡不太對勁兒——

「阿離，你很喜歡吃苦瓜麼？」執明眨巴眨巴眼睛問道。

「尚可。」慕容離喝下一口湯，將口中的東西都咽下之後才回答執明的問題。執明瞅著他家阿離一筷子一筷子的苦瓜往嘴裡送，驚駭之餘便是欽佩：「阿離不覺得很苦麼？」

「還好。」

慕容離似乎永遠都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他看向執明，眼底滿是平靜。執明皺了皺鼻子，看對著那個形狀可怕的玩意兒猛地戳了一筷子，以英勇就義的姿態送進了嘴裡。

嘩——好苦！

不過看阿離吃得津津有味，執明忽然打心眼裡覺著，這苦瓜似乎沒那麼難吃了。

苦汁帶來的那種強烈的衝擊味道在執明的舌尖上漫開，最終席捲整個口腔。執明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慕容離身上，一刻也未離開過。

只要是阿離喜歡吃的東西，執明也強迫著自己吃下去。

阿離在吃掉它們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苦呢？

執明在心底這麼想著，偷瞄紅衣青年的側顏，如畫一般的眉眼，薄唇就像是春日盛開的粉櫻，想要讓人採擷。哪怕是用膳，慕容離看起來也像是一副安靜的水墨畫。

執明在心中悄悄地將慕容離的側顏一筆一畫給描摹下來。

不管什麼時刻，只要是他的阿離，執明都想要將他深深刻在心底。

深深地，深深地刻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