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8

幾天後，金在中終於回了自己家，雖然還是有私生和娛記在他身後跟著，但相比於之前已經是好很多了，至少他出去不會再「寸步難行」了。他的咖啡廳重新開始動工了，所以他也拒絕了許多明星的邀請，專心裝修自己的咖啡廳。

這天下午，金在中正在自己的工作室，黎玥突然進來道：

「金先生，您的父親來了。」

說著，側身讓開，只見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他身材不算高，但因發福得不明顯而看上去有幾分儒雅，只是眼角的皺紋和鬢間的白髮顯得他有些蒼老，臉色微微暗淡，似乎顯示出他最近生活的不如意。

「爸。」金在中站起來，叫了他一聲，臉色卻並沒有笑容，彷彿是一個普通的朋友，「請坐，黎玥，去沏茶。」

「不必了。」金在中的父親金懸信揮了揮手，徑直坐到了金在中的對面，「你有多少天沒回家了？為什麼不回家？」

金在中聞言，心中一動，長長的睫毛覆蓋住了眼瞼，再說話時嘴角已含上了一絲嘲諷的笑容：「我是想回，可是有人歡迎我嗎？」

金懸信聞言倏地皺起眉來，聲音中含著不悅道：「你還在怪我嗎？還是，你韓姨？」

「我從來沒有怪過誰。」金在中說著，明亮的眸子看向自己父親，聲音平靜而沉穩，「很多事情習慣了就理所當然了，不值得我去計較，不是嗎，爸？」

金懸信並不回答，只是打量著金在中，彷彿在探尋他臉上的蛛絲馬跡，這個兒子他確實有所虧欠，可是他的性子也太固執和冷漠了，連對待自己這個父親都不像是一個兒子該有的態度，所以金在中每次這樣對他，他心中的內疚就一點點地磨平，最後消失殆盡。

「你和鄭允浩到底是怎麼回事？」金懸信最後開口問道。他在新聞爆出來的那天才知道自己的兒子到底出了什麼事，可是打電話給他，竟一直關機，連助手黎玥都不接電話。

金在中早已料到自己父親今天來肯定會問這個問題，也早已準備好了答案。他只是勾唇笑道：「你情我願的事，只是抱歉沒有告訴您一聲。」

「在中！」金懸信聞言有些動怒，這個兒子顯然是在挑戰自己作為一個父親的權威，他皺起眉來，眼底帶著怒意，努力保持著聲音中的憤怒道，「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我是成年人，我當然知道。」金在中已經斂了笑容，他避開自己父親的視線，看著不遠處的鉛筆，又淡然地補充道，「金家又不止我一個兒子，再者說，韓姨會介意我是娶還是嫁嗎？」

「這已經不是娶還是嫁的問題了！」金懸信的拳頭都握緊了，面龐漲得有些暗紅，「鄭家是什麼家族，你難道不知道嗎？！就在今天，鄭允浩的母親李銀熙跑來我的公司警告我，你要是再跟她的兒子交往，她就動手毀了金氏！」

他這麼多年來的心血已經快搖搖欲墜了，要是鄭家再落井下石的話，那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金在中聞言，臉上閃過一絲詫異，繼而恍然似的笑了，只是那笑中帶著太多的冷意和諷刺：「原來是這樣，爸，我還以為你關心的是金家的香火，原來你在意的是你的公司啊！」

金懸信旋即一愣，然很快臉上露出哀色：「在中，算爸爸求你，你和鄭允浩分手吧。公司可是爸爸大半輩子的心血啊！要是公司倒了，爸爸拿什麼來養活一家人？你妹妹敏秀很快就要結婚了，你弟弟又是個不懂事，你要爸爸怎麼拿出那麼多錢來？你是爸爸最懂事的孩子，現在怎麼也那麼不懂事呢？他們鄭家是什麼樣的家族，鄭允浩又是什麼樣的人，他們怎麼可能讓你進鄭家呢？你醒醒吧在中！」

他說著，激動地抓住了金在中的手，滿臉痛心，那表情看起來似乎又讓他老了幾歲。

金在中不動聲色地推開了金懸信的手，是啊，他總是最懂事的那個，所以他從來都不爭不搶，什麼都讓給妹妹和弟弟，就算繼母罵得再難聽，為了一家的和睦也忍過去了，可是這麼多年來，誰又在乎過他的感受，問過他的想法呢？！

他牙關緊咬，硬下心腸來，冷冷回對道：「敏秀本就可以嫁給沈家的瑞樟，是韓姨非要把她嫁給林家的大少爺，人家有錢有勢，嫁妝要求得自然也多。敏中不懂事，難道是我這個哥哥的錯，需要我這個哥哥來擔心嗎？爸爸，二十多年來，我讓得太多了，這一回，除非是鄭允浩不要我，不然，這個鄭家我是進定了！」

金懸信怔怔地看著他，彷彿看著一個陌生人，他發現自己的兒子變了，以前雖然表面冷冷淡淡的，可是心底還是願意忍讓願意服軟的，可是現在，他既冷漠又強硬，甚至對自己這個父親說出這麼忤逆的話來！他想訓斥他，可是出了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缺乏底氣：

「在中……你，真的要眼睜睜看著爸爸和弟弟妹妹流落街頭嗎？」

金在中聞言，努力壓制住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緒，笑著回道：「放心，爸爸，我有錢，到時候要真是這樣，雖然我不替你們還債，但也會保你們有地方住，有一碗飯吃！」

「你！」金懸信氣得眼前發黑，身子在椅子上幾乎搖搖欲墜。

金在中知道自己的話說得太過忤逆，心有不忍，按了內線叫黎玥進來：「黎玥，送客。」

黎玥進了來，神色恭敬地為金懸信開門帶路，金懸信捂著心口，面色十分難看，頭也不回地走了。

金在中嘆了口氣，對著畫了一半的設計稿發愣。

過了十五分鐘，金在中的手機響了起來，打破了他的思緒。他看了看，是鄭允浩的來電，估計他已經知道剛剛的事了。

「喂？在中寶貝，還在生氣嗎？」那邊傳來鄭允浩悠閑的聲音，聽上去十分欠扁。

「沒有，我生什麼氣呢？」金在中微笑著道。

「我可是聽說你剛剛把『岳父』給趕了出去，想必他應該是講了很難聽的話吧？」鄭允浩護短護得厲害，哪怕對方是自己「岳父」，惹金在中生氣，那人就是該死。

「沒有。」金在中舒了口氣，淡淡道，「他說，如果我不離開你的話，你母親就毀了金氏，所以他希望我看在家人的面上，跟你分手。」

「所以你心軟了，要跟我分手？」鄭允浩淡淡地問，隱隱卻透露著一絲陰霾。

「沒有。」金在中笑起來，語氣調皮道，「我告訴他除非你不要我，不然鄭家我是一定要進的，你要不要我？」

「要，當然要，求之不得。」鄭允浩說著，爽朗地笑了。

金在中聽見他笑，淡然啟唇道：「更何況，按照你媽的性格，就算我和你分手，她也不見得會放過金氏吧？」

鄭允浩聞言，聲音中笑意更濃：「兒媳婦這麼了解她，我媽知道了肯定會極其欣慰的。」

「因為我知道，有句話叫做『有其母必有其子』啊。」金在中語帶諷刺的說，那邊的鄭允浩卻毫不介意，笑道：

「你這麼了解我，我更開心。」

金在中無語，好在他了解鄭允浩既無賴又厚顏的性格，也隨他去了，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鄭允浩聽到他輕聲嘆氣的聲音，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道：「在擔心金氏麼？」

金在中沒料到他竟然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卻不想承認，反駁道：「我為什麼要擔心金氏？」

「我還會不了解你麼？」鄭允浩語氣得意地說，「你雖然把你爸爸趕走了，可是心裡肯定還想著要幫他的公司一把，起碼要阻止我媽，對吧？」

金在中不置可否，只道：「我不希望我的事累及無辜。」

「我明白。」鄭允浩的聲音突然溫柔起來，因為他知道金在中再怎麼樣，那顆心畢竟柔軟，「今晚我陪你一起回家吧。」

「回哪個家？」金在中疑惑。

「當然是你家啊，傻瓜，都聲明要追求你了，不去見你的家人多失禮啊。」鄭允浩笑著道，「我會帶上非常貴重的禮物去的，你放心。」

「好啊。」金在中知道他自有主張，因此也不阻攔他，「只是，恐怕沒有人歡迎我們。」

「在中。」鄭允浩在電話那頭的聲音含著些許歉意和更多的溫柔，像是一股暖流直入金在中的心臟，「有些東西，我給不了你，但是無論怎麼樣，你都還有我。」

金在中聞言，幾乎要落下淚來，連粉唇都輕輕顫動起來：

「足夠了，有你，我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