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歲被賣到蘭溪閣，他們給我起名銀蘭。

我不喜歡這麼女氣的名字，可他們說這樣的名字那些恩客會喜歡，配上我這張漂亮的臉蛋，一定能賺不少錢。

同樣的，我不喜歡我這張臉，它漂亮，卻不能給我帶來我想要的。

帶著我的前輩在我進來第三年的初春死了，他們都說是因為病重，可我知道並不是這樣，但事實是什麼，我卻沒有勇氣去打探它。

我的第一個恩客是個書生，與我相仿的年紀，不懂得人情世故，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們說，我這是有福氣，能遇到這樣一位客人。

曾經的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但這是蘭溪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獄」。

書生說他喜歡我，我問他喜歡我什麼，他說了一大堆我聽不懂的子曰。

前輩和朋友都說像我這種人是沒有愛情的，我不相信，直到書生把我「賣」給第二個恩客，之後就有了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後來多的，我自己都數不清了。

又是初春，在前輩祭日那天，書生娶妻了。

我終於，信了前輩和朋友的話，從今往後只是為了生計一味的賣笑罷了。

漸漸的，也有不少恩客說要為我贖身，我都一一拒絕，所謂承諾，大抵就是不切實際的夢，夢醒了，床邊的餘溫也就散了。

那夜月色皎潔，空寂的屋內只聽得粗重的喘息在回蕩，嬌小的身體躺在地上逐漸失了溫度，我顫抖著收回掐在她脖頸上的手，青紫的掐痕和散大的瞳孔宣示著她的死亡。

我親手掐死了妹妹，我有罪，不奢求被原諒。

眼角風鈴翻飛，清脆的步伐跟隨緊張的心跳一塊兒敲擊著。即便淚水失了眼眶，所有的景色被扭曲成倒影，我還是看清了站在我面前的人，他是朔月過三皇子夏雨笙。

他說，會幫我保守秘密。

銀蘭說完自己的故事，裹著披風縮在馬車的角落裡。

「哦，我懂了，你怕他報官讓你坐牢，才背叛的我？」遲沐挑眉，眼神里滿是嘲笑。

「我沒有別的選擇。」銀蘭看了看遲沐，「你認為我自私也好，怕死也好，這都是我的選擇。」

「你確實自私。」遲沐雖然被綁著但並不代表他動不了，他微微側身，身體擋住銀蘭，「你背叛我，就不怕落得一個更慘的下場嗎？」

「他可是三皇子，你算什麼。」銀蘭不敢直視遲沐咄咄逼人的目光，他伸手推開遲沐，手腳並用的爬向夏雨笙，像狗一樣依偎在他腳邊。

「你為什麼要殺你妹妹？」遲沐決定放棄剛才那個話題，他歪著腦袋有些艱難的直起身體。

「像你這種人不會懂得，我寧願殺了妹妹也不願她進蘭溪閣，那個地方，我一個人去就夠了。」銀蘭又啜泣起來，不知是為死去的妹妹，還是為死去的自己。

「為什麼你就不知道生命的可貴呢？也許你的妹妹她根本不想死。」說完之後遲沐不再說話，這約摸又是個話本里常寫的故事，已經有人把結局寫完，自己何苦再多添一筆。

「你什麼都不懂，那種生不如死的地方！我怎麼忍心看著妹妹葬送在那些禽獸手裡！」銀蘭不依不饒，他揪住遲沐的衣領，放聲大叫。

「是嗎？可你看上去挺享受的，那些藥很好用吧，否則夏雨笙怎麼可能看上一個『一條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的傢伙，也不怕得病。」遲沐湊近銀蘭，在他耳邊輕語，「你以為我在用人的時候不會調查他們的身份背景嗎？我可是知道的，你那個妹妹分明就是拿錢來贖你的，過慣了花錢大手大腳的日子，不想再回鄉下過沒錢的苦日子了，演的可真好，居然還想立牌坊。」

「你！你！閉嘴！」銀蘭這一巴掌還沒打下去，抬起的胳膊就混雜著雨水與身體分離，掉落在地上的時候染紅了一方土地。

「有本王在，誰敢傷害我的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