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破曉時，遲卿走完了人生旅途的最後一程，他最終與無邊的黑暗和夢境一起，帶著親人的悲痛長眠於世。正準備啟程的遲淮也因此時耽擱下來，他主持著遲卿的後事，越快越好，盡量不讓此事影響到即將到來的除夕。

冷何弈結束手上的工作趕來，看見白色的布條掛滿整個遲府，人人身著素衣，面色沉重，急切行走，默默不語。

循著熟悉的路途來到遲沐的小院，發現他根本不在這裡。向打掃的僕人打聽後，才知道遲沐正在照顧遲母，年過四十的她已經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遲沐看著日漸消瘦的母親，難受的捂住心口。

「沐兒不舒服嗎？」遲母有氣無力的伸手想要撫摸遲沐的臉龐。

「娘親，我很好。」遲沐握住她的手，將它貼在臉頰上。

「那就好那就好。」遲母溫柔的看著他，將他攬入懷中，「沐兒，娘又沒了一個孩子。」

遲沐一驚，難以抑制的淚水差點奪眶而出。

「娘還有我和哥哥。」遲沐咬緊下唇，他知道這樣的承諾不過杯水車薪。

「娘沒用，不能保護好卿兒。」

「三哥若泉下有知，不會怪娘親的。」遲沐吸吸鼻子，乘遲母不注意擦掉眼淚，「娘累了，睡一會兒，沐兒一直都在。」

遲母又啜泣了好一會兒，最後體力不支的昏睡過去。

晚風習習，吹拂枯敗的草地和清澈的池塘，似有一縷難以抗拒的睡意悄然鑽進腦海，打擊著逐漸合上的眼皮，伴隨著均勻的呼吸，一同跨進隻身一人的世界。

如果把心痛具象化，或許站於此地的將是一具行屍走肉的骷髏，亦或是被掏空內里的軀殼，無論哪一種，都無法清楚的表示自己此刻的狀態。行走在兩個世界的邊緣，存活於它們的夾縫中，這種強烈意識到自身處境的感覺，並不討厭。

只因，無論二選一，或是一合二，只要捨棄，最終的結果都會是零。

遲沐的呼吸變得十分虛弱，虛弱到隱藏在暗處的慕容鯨落都已察覺不到。顏回瘋狂的搖晃遲沐的身體，發覺他的身體逐漸變得冰冷而僵硬。震驚和急切吵醒了遲母，也把其他人引了過來，其中就有冷何弈。

「怎麼回事？」遲父已覺得心力交瘁，他不想自家再出什麼亂子。

「老爺！沐兒他沒有呼吸了！沒有呼吸了啊！！」回應遲父的是遲沐撕心裂肺的哭聲。

「什麼？！」遲父的身體微微搖晃，好在遲沛及時撐住了他。

「讓本王看看。」冷何弈同樣心急，他走到遲沐身邊，發覺他的臉色變得像死人一樣蒼白。

「如何？」遲琊咳嗽幾聲，希望聽到的不要再是噩耗。

「還有呼吸，只是太淺，讓人覺察不出。」冷何弈抱起遲沐把他放到遲母的床榻上。

「楨兒，快去請大夫！」遲母沖站在最外面的遲楨大叫，遲楨立刻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是中毒？不然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睡著睡著快沒氣了？」

「具體原因還不明確，但可以肯定的是，毒絕不是氣體，不然夫人怎麼沒事。」冷何弈給遲沐輸送內力，維持身體快要停止的機能。

一旁聽了此話的遲沛心裡一驚，話語幾乎脫口而出，「難道是因為清弦令？」

「你在說什麼？！」遲淮立刻呵斥遲沛。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可能了。」遲沛咬咬牙，還是把遲沐是清弦令主人的身份說了出來，眾人一聽又是一陣心驚膽戰。

「難不成你們對香氣都沒反應？」冷何弈問出了困擾他很久的問題。

「沒有，不然小七也不會被內定了。」遲琊搖頭，苦惱的坐下，蘇錦瑟關心的按壓他的太陽穴。

眾人一時陷入沉默，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遲沐突然有了動靜。

他睜開眼，有些頭疼的捂著腦袋起身，看著屋內或欣喜或皺眉的大家，一臉茫然的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