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柳州到千霓有兩個出關口，如今永州已被攻陷，只得從更偏南方向的梧州出關。雖然尚未波及至此，但一路上皆是逃亡的百姓，過了三村兩縣，皆是人去樓空。空氣里似乎都夾帶著燒焦的氣味，黑色的煙灰隨風飛舞著，像極了末日。

雖然已經盡量放低速度，但艱苦的環境卻不允許他們停下腳步，從『無』里跟隨出來的下屬輪流驅趕馬車，硬是不眠不休的在日落之前趕到了梧州。

此時的梧州已是重兵把手，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進不去。好在魏止若利用身份和關係，所有人才勉強進了城。

「大家都累了，趕緊去休息，明日補充好所需物品，後日一早就出城。」魏止若神色凝重，「在這裡多待一天，出城的可能性越小。」

今夜，萬籟俱寂，黑暗已在無形中彰顯爪牙。

遲沐這夜睡得並不安穩，他不停的夢見前世和安少爺被殺的場景，以至於三番五次從睡夢裡驚醒，害怕的出了一身冷汗。

「主子。」慕容鯨落有些擔心。

「我沒事。」遲沐深呼吸，「你怎麼不去睡？」不得不說，慕容鯨落還是很稱職的，隨叫隨到，從不抱怨。

「屬下不困。」

「你幾乎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寸步不離的跟著我，我就沒見你睡過。」遲沐重新躺回床上，「你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是。」慕容鯨落雖然這麼說，也只是隨便找了個遲沐看不見的地方閉目養神。

梧州的夜晚並不是特別寂靜，經常可以聽見巡邏士兵沉重的腳步聲。明明是陰天，無月無星，可遠處燃燒的火把的光亮還是透過稀薄的窗紙照亮一方陋室，士兵的影子就這麼沒有遮擋的投射在窗紙上，隨斑駁的樹影一同搖曳著。

遲沐有些口渴，起身去倒水，發現水壺裡空空如野，他拉開房門，拎著水壺向外走去。

屋內十分明亮，屋外的走廊卻漆黑無比，難道是風把燭火吹熄了？遲沐雖覺得奇怪，但還是壯著膽子向樓梯口走去。

興許是夜深了，整個客棧連個人影都沒有，遲沐也不講究，索性自己打了壺冷水放在灶上等燒開，等的過程中，遲沐又開始回憶那些該死的夢境，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看見它們沾滿鮮血，心裡卻尤為滿足。

我最後究竟會變成什麼樣？遲沐問自己，並沒有答案。

「沐兒在這做什麼？」

「你沒看見嗎，等水開啊。」遲沐回應完覺得不對，這樣稱呼自己的除了爹娘，就只有一個人，他扭頭看去，發覺冷何弈靠著右邊的門框對他淺淺微笑。

「何弈！」遲沐驚呼，欣喜的跑過去抱住他。

「想我了沒？」

「想~你怎麼又過來了？不忙嗎？」

「忙，但我更想見你。」

「我這邊不要緊的。」遲沐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冷何弈順勢彎下腰，把身體整個重量壓在他身上。

「喂~你好重啊，把腰給我直起來。」

「直不起來。」

「為。。什麼？」遲沐覺得不對，「我怎麼感覺你越來越沉？」

「沐兒，你不是很清楚嗎？」冷何弈再次吻住遲沐，右手扣著他的後腦勺不讓他躲開，黏膩腥甜的味道充斥口腔，遲沐奮力掙扎著，在驚慌中拔下頭上的發簪從後刺入他的心臟。

「你真是越來越熟練了。」

隨冷何弈身體重重向地面倒去，他的身後，露出惡魔玩味的姿態。

「哥。。哥？」

「真是好久沒聽到你這麼叫我了。」惡魔向遲沐走來，好笑的看他順手拿起桌上的菜刀防身。

「我很確信，你已經死了。」遲沐在短暫的震驚後平靜下來。

「是的，我已經死了，那我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惡魔不懼尖銳的菜刀沒有停止步伐，哪怕它已經刺入心口，「答案很簡單，因為我，活在你心裡。」

「不！」遲沐立馬反駁，「就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我還是可以殺了你，你對我已經沒有威脅。」

「呵呵。」惡魔嗤笑一聲，「遲沐，別再騙自己，只要你活著，就不可能擺脫我。」

「你閉嘴！」

「你躲不掉的。」惡魔伸手握住尚露在外面的刀身，慢慢把它一寸寸從體內拔出，再用力反轉，使刀身對向遲沐。

「跟我一起下地獄吧，我的好弟弟。」

刀身入腹，劇痛襲來，耳邊傳來惡魔狂妄的大笑，而遲沐卻無法再次反抗，只能讓暈厥帶著走向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