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沐用手帕捂住口鼻才覺得好受些，淡淡的藥草香讓他覺得呼吸終於順暢起來，雖然眼前依舊不停的出現可怖的幻覺，但他覺得自己只要沒暈就還未到極限。

白蒹葭也因為收到香味影響的原因沒有進去，她同遲沐一樣，只是站在門口向里張望著。

華商拿劍鞘挑起那人的下巴，長時間的折磨讓他瘦的幾乎沒了人形，他更像是一個披著人皮的骷髏，只要不斷起伏的胸膛才會讓人覺得他還活著。

「好在小七沒有見到。」一旁的魏止若不忍再看，他四下張望一番，撿起堆積在角落的方布，把壇口一個個遮蓋起來。

華商見狀，也跟著幫忙。兩人動作很快，不過片刻，屋子裡的氣味就淡了不少。

魏止若繞著那人走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線索，正想試著問問那人究竟是誰，卻發現他的嘴居然被人用線縫了起來。

「真是太殘忍了。」

「有什麼發現嗎？」遲沐見魏止若眉頭緊鎖，有些不安的問。

「暫時沒有，是不是很難受。」

「還好，忍得住。」

「不要硬撐。」

「嗯，我知道。」遲沐倒退著走了幾步，本離那些香味再遠一些，卻發現那人竟一直盯著自己，而那雙沒有生氣的眼神像是根刺般，狠狠扎進他的心裡。

他看見他那雙被縫起的嘴巴艱難的蠕動，幹裂的上下唇一張一合，他在叫他的名字。

沐兒。

他是誰？為什麼會認識我？遲沐不顧他人的阻攔不由自主的向那人走去，解開上身的鎖鏈，伸手剝開他凌亂的頭髮，拿出小刀割開嘴上的線，本想聽那人再多說幾句，卻發現那人的舌頭都被拔去，咽喉處有上十道劃痕，已經不可能再發出聲音。

那人艱難的抬頭看著遲沐，突然咧嘴笑了起來。

只是一瞬的功夫，遲沐反應過來時已經來到家門的玄關處，左腳邊躺著自己的屍體，而右邊的門把手此時卻傳來鑰匙插孔的聲音，但插了幾次都沒有對準。

「我。。。回來了？」

大門在下一秒打開，炫目的光芒閃過，已是冬季。地上躺著頭身分離的屍體，遲沐意識到，那是死去的安少爺。

「不要看！沐兒！不要看！」年幼的小遲沐正好看見這血腥的一幕，受了驚嚇的他獃獃的跌坐在雪地里，連哭也不會了。

剛才發出叫喊的男子從一側小道跑來，拉過呆愣的小遲沐上上下下仔細檢查著他有沒有受傷，確認沒有受傷後，男子安心的舒了口氣，脫下披風把小遲沐裹起來，再沿著來時的小路跑遠了。

遲沐仍站在雪地里，面朝兩人消失的方向微微愣神，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感到原主的記憶正一點一點的滲透進自己的意識里，自己的感情已經被他左右了。

淚腺像是崩壞般，淚水止不住的順著眼角流淌而下，「遲沐」慢慢跪倒在地上，小聲的抽泣變為嚎啕大哭。

「對不起。。爺爺。。對不起。。」

遲沐站在「遲沐」身後，看著他大哭不止，看著他一遍遍道歉，而自己的內心卻湧現出一股奇怪的感情，摻雜著冷漠和同情，還有一絲嫉妒。

看著遲沐反常的舉動，再加上他斷斷續續說出的話語，在場的人都意識到，被折磨成這幅模樣的人赫然就是遲沐的爺爺，上一代清弦令的主人，遲鄉懷。

直到自己的意識再次奪回這具身體，遲沐從地上爬起來，用衣袖擦幹眼角的淚水，他抬頭看著仍舊盯著自己的遲鄉懷，看著他在片刻錯愕之後又溫柔的微笑起來。

「對不起。」

遲沐這麼說著，舉起手上的小刀，捅進遲鄉懷的心臟。

這場戰爭於破曉之後迎來終結，經清點，朔月此次損兵過半，抓獲俘虜近萬人，但大多數都是被遺棄的千霓士兵。蕭竹筠雖已逃跑，但胸膛卻被冷何弈一劍捅穿，一如當日他打傷冷何弈那般，命懸一線。

而伏羲也損失慘重，武騎軍損傷近萬，而其他士兵幾乎全軍覆沒。

雖是贏了，卻是贏得十分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