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梓皓背著沉重的物資帶兵翻上山頂，抬手擦掉頭上汗水的同時向下望去，地圖上畫叉的地方已呈現星火燎原之勢，而翁城內仍舊沒有一盞燈火，死氣沉沉的氛圍籠罩在他心上，不由得催促自己加快腳步。

因為是秘密前行，所以不能點燃火把，抹黑找路的效率實在太低，好在夏夜裡有千萬隻螢火蟲在空中飛舞盤旋著，多少能照亮他們腳下的路。

要是能讓逐秋看看就好了。冷梓皓心裡這麼想著，唇角下意識上揚，眼睛裡泛起一絲溫柔的目光。

「將軍，看到翁城了。」身後的副將突然開口提醒他。

眾人抬頭望，漆黑如影子的翁城安靜的矗立在他們面前，城牆上有破損的旌旗上下翻飛著，看不見上面精緻的圖案。

壓在心頭的巨石並沒有消除反而變得更大，冷梓皓警惕的抹到牆根處，示意其他人跟在自己身後。貓著腰貼牆走了幾十步，模糊間看到十幾頂營帳就搭建在城門外，篝火照亮帳邊的旌旗，是朔月的風幡。

冷梓皓就知道事情不會有想像的那麼順利，便指了幾個人跟隨他溜進營里，暗殺朔月士兵。如今已是子時，他們打呼嚕的聲音從帳內傳來，想必是覺得伏羲不會這麼快派人來營救，故而放鬆了警惕。

手起刀落，淺色的帳布上多了幾道飛濺的血痕。

幾人分頭行動，沒過一會兒就在指定地點會合。他們發現這裡留守的朔月士兵並不多，而且都是些雜兵，輕而易舉就能全部殺光，雖不知是福還是禍，還是儘快把部分物資帶進城裡為上。

對好暗號後，守城的士兵放下鏈條，沉重的木門緩緩拉下，帶起的塵土迷惑人的雙眼，使偌大的翁城看上去更加縹緲深遠。

雖然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冷梓皓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他狠掐了自己一把，確定自己還活著，而不是身處絕望的地獄。

「四少爺。」陸九一邊擦拭血污一邊小跑著來到冷梓皓身邊，「四少爺辛苦了，接下來的事交給屬下去做就行，您去那邊休息吧。」

他搖搖頭，消瘦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第一次上戰場的他被此情此景深深震撼，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午夜夢回間怕是還會想起，內心就會湧起一股巨大的落差，「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話，從來都不是說說而已。

「三哥呢？他怎麼樣？」冷梓皓盡量放平心態，把雜念排除。

「王爺在城牆上，您要過去嗎？」

「嗯，對了，上面是不是能看到朔月大軍的營帳？」冷梓皓加快步伐，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往城樓奔去。

陸九應了聲緊隨其後，兩人前後腳上了樓梯，正好看到負手而立的冷何弈，遠處橘紅色的火光刺痛人們的雙眼，也照亮他蹙眉頷首的焦慮面容。

「三哥。」冷梓皓喊了一聲，三兩步走到他身邊。

「嗯。」冷何弈點點頭，目光緊盯那熊熊燃燒的烽火不肯移開。

「三哥，朔月的蠱蟲我都讓人給燒了，等天亮我們應該能衝出去。」冷梓皓在完成任務這一點上很是信任白逐秋。

「做的很好。」冷何弈扭頭看向冷梓皓，發覺他比自己離開之前看到的更瘦了，比起這個繼母生的弟弟，自己總是對像陸九這樣的屬下關懷更多，他的心裡突然浮出一個疑問，為什麼冷梓皓會這麼崇拜自己？有時候甚至還跟著自己對抗藍野。

冷梓皓從小就喜歡跟在冷何弈屁股後頭跑，受了他不少白眼，如今親耳聽到他誇自己，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做的很好。」冷何弈又重複一遍，看見冷梓皓臉上呆愣的表情逐漸化為瘋狂的欣喜。

就在兩人還準備說會話的時候，有一副將登上城樓，在陸九耳邊說了幾句。

「王爺，四少爺，朔月大軍攻過來了。」陸九一臉凝重，趕緊指揮副將將能夠打仗的士兵清點好，再把能用的兵器收拾起來，勉強能組成一支軍隊。

「三哥，這也許就是最後一戰了。」冷梓皓走上前，倔強的握緊腰間的佩劍，「我絕對不會走的，說什麼也不。」

冷何弈微微側目，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轉身下了城樓，開始指揮起下面亂成一盤散沙的士兵。因為冷梓皓的堅持，原本帶領傷兵原路返回的人就被更改成其他人，他們在陸九再三叮囑下，乘著濃重夜色還未散去，忍痛負傷的偷偷離開翁城。

在那些人之中，就有那位知情的軍醫。

「王爺，朔月雖來勢洶洶，但其動靜想必已經傳到三皇子殿下那裡，請您務必撐久一些，等待救援大軍的到來。」軍醫朝冷何弈微微一拜，從藥箱里翻出幾個藥瓶，「這裡面都是解讀續命的藥丸，希望在危急時刻能幫上王爺。」

「多謝，本王記著了。」冷何弈接過藥瓶後，便轉身指揮軍隊去了。

過了好一陣子，他有事不得不原路返回，卻沒想到那位軍醫居然還在。

「再不走，就跟不上隊伍了。」

軍醫點點頭，再次朝冷何弈行了個大禮，「吉人自有天相，王爺征戰沙場這麼多年，此次定能逢凶化吉。」

「煩請軍醫有話直說，本王沒時間跟你打啞謎。」因為事發突然，冷何弈顯得有些急躁，面對話裡有話的軍醫，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不不不，王爺誤會臣的意思了。」軍醫連連擺手，害怕的後退幾步，「接下來的話都是臣瞎猜的，如果說錯了還請王爺恕罪。」

「說。」

「王爺莫不是有心上人了？雖然王爺掩飾的很好，但臣畢竟是過來人，還是看出一點端倪的，臣猜想，王爺一定非常喜歡這位心上人，而這位心上人想必也不是一般人，否則王爺都二十有七了，怎麼還不成家呢？」

「你想說什麼？」軍醫的話非但沒有打消他的顧慮反而還加重了他的猜疑，想必此時在冷何弈心裡已經把他劃作藍野那一類人了。

「臣。。臣的拙見是，對王爺而言，雖功績易得，但佳人難覓啊~」

冷何弈吃了一驚，這軍醫說的話與他以往聽到的勸誡全不相同，以前沒喜歡上遲沐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就這樣一個人過挺好，還免了不少煩心事，如今心裡有了記掛，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不顧一切了，畢竟自己這條命，現在自家媳婦兒說了算。

「軍醫說的沒錯。」他的語氣變得溫柔輕快，「功績再多，打下的也是肖姓的天下，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本王早已不是那個洶湧澎湃的後浪了。」

「額。。。」軍醫跟很鬱悶，這話跟誰學的？從冷何弈嘴裡說出來怎麼有股怪怪的味道？